纪野说得其实没错,我早已是一个无父无母的人。
池锦是池家的大小姐,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单亲家庭的孩子。
可后来,一张亲子鉴定证明告诉我,我是池家的小孩,池锦才是我妈妈的孩子。
这种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魔幻剧情落在我头上,打得我猝不及防。
所幸池家一点也不想认我,池锦也不愿意失去锦衣玉食的生活,因此我得以与妈妈继续我们平静的生活。
直到妈妈去世,池家生意上出了点问题,便把我认了回来,然后硬是让我嫁给了纪野。
所以纪野憎恶我也是情有可原,他一直觉得是我死皮赖脸要嫁给他,而自己的心上人“大度”,忍痛割爱后为了避免给妹妹妹夫造成困扰,最后选择了出国。
“你要有这么好心,两年前就不该把小锦逼走。”
我看着纪野生动的表情,心里难得产生了一丝可怜。
池锦其实也没那么喜欢他。
她不愿意嫁给他只是因为自己还没玩够,并不想这么早结婚,又舍不得放弃纪野这块金饽饽,这才想出了这个藕断丝连,两全其美的办法。
可现在白月光回国了,还主动去看了纪野的比赛,难道不是愿意与他重修旧好?
我和纪野的两年婚姻本就是貌合神离。
这个时候主动退出,就算纪野不感激我,也应该毫不犹豫地签了那份协议书。
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而纪野不愿意离就算了,过了几天,池锦也找上了门。
“其实你可以做一辈子的纪太太。”
她在烧水的咕嘟声里说:“我这样吊着他,和他玩玩也不错。”
她抱着手臂,脸上的笑容明媚张扬:“我出国两年,就是为了看看他对我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目前看来,考核还算过关。”
“所以妹妹,哪怕你一辈子都占着这个位置,只要他的心在我身上,我也可以毫不在意。”
我想了想,学习了一下纪野的话术:“没人告诉你,你演得很假吗?”
水正好烧开了,我把水壶取下来,直接往她的手上泼去。
热水碰到皮肉,发出了一些不算悦耳的声音。
她尖叫了一声,痛得眼泪直流,抱着通红的手撞在了匆匆赶来的纪野的怀里。
纪野只看了一眼,便一副要冲过来打我的架势。
而我再往前一泼,泼到了他的裤脚。
纪野护着池锦退后,对我吼道:“舒音,你发什么疯!”
我拎着水壶,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一对璧人。
“我说要离婚,你说我是装的。”
“那我现在不装了,我就是非常讨厌你们这对狗男女,恨不得让你们立刻去死。”
“我要离婚,可以吗?”
纪野好像真的被我激怒了,开车直接把我拉到了民政局。
“二位是,是自愿离婚的吗?”
今天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看起来刚上岗没多久,就被纪野的死人脸吓得结巴了一下。
我对小姑娘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刚要出声,就被纪野一把拉了起来。
“不办了。”
他撂下一句话,一路拉着我走到民政局外的一棵大树下。
我内心平静,早就料到他只是一时冲动。
只是冲动的时间有点短,我本来期盼着可以一直到盖章落下之后他再冷静下来。
“为什么?”
我问他:“我说了,你可以娶……娶什么娶?”
他不耐烦地打断我:“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和你离婚,两家人会有多少麻烦?”
“我要和他们解释,还要和我的朋友解释。”
他看着我,呼吸微急:“你以为有那么简单?”
我沉默了半晌,说:“我没有这么认为。”
树荫下有些凉,我拢紧了身上的衣服,耐心道:“你需要做什么,我都可以配合你。”
“只要结果是,离婚,就行。”
他的呼吸又变得沉重起来,向前一步,我的后背被迫抵在了树干上。
“我没想到池锦会来。”
他的语调有些奇怪,像在陈述,又像解释:“昨天是你第一次来现场看我比赛,我早就看到你了,可后来……”我看着他,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莫名无措的表情。
现场确实是第一次看,不过他之前参加的那些,我都在手机上看过录像。
他一向是自信的,甚至可以说是自负,在赛场上开怀大笑,毫无保留地迎接所有人对他的溢美称赞。
我最爱看的就是他闯过终点时,在阳光下,脱下头盔后,那张神采飞扬的脸。
真的很像,很像。
但现在,他在树下,在晦暗的影子里,脸上尽是懊恼和犹豫,变得让我无比陌生。
他不会是想说,本来看到了我是想来找我的,但池锦来了,他一时间情不自禁,就将我抛之脑后了?
我一时间也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而纪野皱着眉,不开心地问我笑什么?
我摇头,对他继续道:“没什么。
我想离婚,也会配合纪先生,希望纪先生也可以配合我。”
纪野听到我的称呼后脸色一变,双拳紧握,过了许久才说:“下周我还有一场比赛。”
“比赛结束后我才会和你离婚。”
我松了口气,答应了他的要求,正要转身,他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问我:“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说什么?
我有些不明所以,眼看他的神情越来越不对劲,为了防止他突然反悔,我斟酌了一下,对他道:“祝你夺冠?”
他愣了一下,恍然间松开了我的手。
而我确实也没有时间和他耗下去了,因为今天是我该接受化疗的日子。
我不再管他,一个人坐上了开往医院的出租车。
化疗结束,我头晕目眩地躺在病床上,过了好一会,才勉强从床上爬下来,坐到了窗边的小椅子上。
今天天气很好,天空蓝得像海,云朵如船帆,被风吹着,慢慢在蓝色里游弋着。
医生走进我的病房,询问我的状态。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着,听到他老生常谈,在说一些什么再不做手术就来不及的话。
“舒小姐,你在看什么?”
我回过神,看到医生关切地望着我,眼里并没有不耐烦,而是带着一丝悲悯。
我指了指天际,说:“我在看飞机留下的尾迹。”
他跟着我抬头,看见天上有一条白色的线,笔直地穿过了云层。
“这里离机场比较近,所有经常能看见飞机飞过。”
我点点头,又和医生交谈了几句,礼貌地将他送出了病房。
我又坐在窗边,看了一下午的飞机,还有它身后拖出的,长长的轨迹。
直到天色变暗,我才离开窗边,将今天的录音发给了池锦。
“池小姐,这是纪野今天和我说的,他无法立刻和我离婚的顾虑。”
“我已经和他表明,我会配合他,尽快把这件事办好。”
“但我想,这件事或许池小姐更擅长。”
“所以,麻烦您也配合一下纪野,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