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着脖子,扯着嗓子在众人面前大声喝问。
“你们之中,有谁见到施现亲眼杀人?
你们之内,有谁目睹到了施家凶案的现场情形?
你们只不过凭借臆断和猜测,就要随意地将其浸猪笼。
今日,我还明摆着告诉你们。
施现就是我救走的。
他是我徒弟,我徒儿清清白白。
他身受奇冤!”
马小山的话语,说的是那样的掷地有声。
他一口一个徒弟的叫我。
他记得我的名字,甚至了解我的生辰八字。
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暖意瞬间涌上心头。
马小山,这个师傅我施现认定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如果今日我能有幸逃过这一关。
从今往后,马小山便是我的亲爹。
上西村的村民们听了马小山的话,起初,先是沉默不语。
渐渐,那个最奸滑逞能的王胜突然从众人之中走上前来。
“马小山,这里没你的事儿。
你凭什么在这儿瞎胡沁?”
王胜那贼奸的眼珠子在眼眶一转,脖子胀的通红,开口便又再扯谎。
“是我亲耳听见的,那施老蔫满村的奔跑,说这个野种要杀他。
听见了乡亲们多着嘞!
施老蔫一家和人无冤无仇。
除了这个祸胆包天的野种以外,凶手怎么可能是别人?”
就如同王胜所说,在整个上西村的妇孺老少的认知里,只有我这个窑姐下的野种,才能做的出那杀父弑母丧尽天良的狠事。
一群人在心里为你定下了死刑,你非要侥幸活着,那便是最大的忤逆。
有了王胜这个出头之人,其余的村民便也开始有恃无恐。
“啊呀!
这个马小山口口声声说是自己是野种的师傅。
我看,说不定就是这两个人合伙,一起把施老蔫一家给乱刀砍死的!”
“嘿!
要不说这些臭抗尸的不吉利,天天跟骨头架子住在一起,人都变得凶神恶煞起来。”
……听着这些村民的碎碎之念,我的心中满腹委屈。
抗尸匠怎么了?
我们平生不偷不抢,凭着自己的力气在死人身上捞银子。
抗尸匠就注定是大奸大恶吗?
好好的人儿,凭什么要分个三六九等?
是啊!
娘早就对我说过的。
我是窑姐的儿子,天生的下九流。
可是那老马……他又有什么不是?
他又凭甚要被这群人指指点点?
马小山不再多言,秋虫不可语冰。
他默默地闭上眸子,转过头,冲着我大喝一声。
“徒儿,快走!”
王胜一听,连忙叫嚣道。
“呵!
想走,没那么容易。”
他说着,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我的方向,便要上前抓我。
我慌极了,想要爬起的手脚更加慌乱。
双手在地上又扒又蹭,却怎样都站不起来。
不消片刻,那王胜离我只剩不过半米的距离。
“嘿嘿!”
只听见王胜一声奸笑,他伏下身子,想要拖住我的双脚。
就在此时,马小山忽然一挥衣袖。
就像化出了几个无形的小鬼,把王胜给牵制住了一般。
那王胜站在原地,任凭他使了浑身的力气,也没有办法再次向前。
他的双脚好像不受自己的控制,快步的向后撤退,就像有一条隐形的绳索,栓着他的双脚往后移。
王胜惊讶的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异样,眼睛瞪得溜圆,惊恐地盯住自己的双脚。
“妈呀!
这是怎么了?
我的脚怎么不听话呀?”
马小山见状,捏着胡须哈哈大笑,他镇定自若的与上西村全体村民对峙。
只闻他声如洪钟。
“马某出身茅山门徒,修行道法三十余载。
便凭你们这一群腌臜小人,岂是老夫的对手?
还有谁敢上前?”
众人怔住了。
那个平日里被他们瞧不起,无视甚至厌恶的马小山,没想到竟然会是个世外高人。
朱福顺作为村长,只见他身躯微微一颤。
抬起右脚,向前大迈一步。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穿着的中山装衣领,眼神之中莫名略过一丝寒意。
朱福顺用略带讽刺的口吻挖苦道。
“哈哈!
真是没想到,咱们上西村里一片安宁,竟还隐匿着一个妖道!”
我以前只觉得朱福顺是个咬文嚼字的酸秀才。
仗着祖上积德,让他多读几年书。
所以,从他爷爷那辈起,便担任上西村的村长。
这个朱福顺平日里是个老好人,治理村子讲究的是无为。
可是今日,我却见到了这个软俗秀才,不轻易示人的另一副面孔。
朱福顺拍着巴掌,眼神凶狠。
此时的他,不知因何原因,偏偏不肯放我一马,他誓要将我斩草除根。
而阻隔在我与村规之间的马小山,便是他第一个要清除的障碍物。
朱福顺展开双臂,拥着身后百十几户的上西村村民,他脸上阴笑着,大放厥词。
“马小山,就算你妖法再高明。
双拳难敌四手。
你一个人,怎么跟我们上西村成百上千的人斗?
哈哈!
马小山,你老了!
你能护的住这个野种一天,两天。
你能护的住他八年,十年么?
在上西村,我们绝对不可能放任一个杀人犯活着离开!”
朱福顺好像丝毫多不惧怕马小山的道法,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且异样的光芒。
朱福顺转过身去,对着身后的众人,用激情昂扬的言语洗脑。
“大家都已经看到了。
那个杀父弑母的野种,现如今有一个妖道在护着他。
可是大家根本不用惧怕,一个酒鬼妖道,纵使使出浑身解数,也抵不过咱们上西村成百上千的百姓。
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定能把这妖道和杀人恶魔一起拿下。
将这妖道和野种一起浸猪笼,还我上西村往日安宁!”
这朱福顺话音刚落,便有拥护他的村民开始喊起了口号。
“抓住野种!
擒下妖道,齐心协力,还我安宁。”
“抓住妖道,还我安宁!”
上西村的百姓们顿时人群鼎沸,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盯着马小山虎视眈眈。
马小山早就料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他面容平和,气息一如平时那般均匀。
他的一双眼睛,片刻不离朱福顺。
只听见老马缓缓开口道。
“朱福顺啊朱福顺!
我在上西村这么多年,还真的是没有琢磨透你!
不过……。”
马小山略微一顿,气定神闲。
“不过,你太高估自己了。
也太过小瞧于我。
我马小山誓要办成的事,还没有谁能够拦的住我!”
马小山说着,只见他双脚并拢,腰背拔的直直的,英挺挺的矗立在亦庄庭院之中。
他身上的明黄色道袍被清风吹的瑟瑟微微。
可是马小山仍旧安安稳稳的站在那院里,立如苍松。
他亦不转头,只是语气低沉的缓缓唤我的名字。
“施现,记住我方才对你说的话。
一定要保管好我交与你的两样东西。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将来为你的爹,娘,奶奶报仇。
为我那三十二条人命申冤!”
“够了!”
朱福顺厉声打断了马小山的话语。
他双眼冒着红光,嘴角扯起阵阵阴笑。
忽的,只见朱福顺双手握拳,浑身发力。
他身上那深灰色的中山装,竟然全部爆开!
这朱福顺身上穿着的的中山装下,竟然也藏了一件道袍。
他身上的道袍是阴郁的酱红色,前缀阴阳鱼,后绣大青龙。
那青龙的口中,还吐着一个鸽子蛋大小的乾坤火珠。
“你也是茅山门人?”
马小山诧异万分。
朱福顺仰天长啸。
“马小山,你当这么多年上西村里只有你一个人在装疯卖傻?
你自认道法高深,可我朱福顺的本事,也并不逊色于你。”
朱福顺说着,又将目光移向了我。
“野种,你知不知晓为何你从一出生,你爷爷便要将你溺死?
你知不知晓你的爹,娘究竟为何惨死?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全上西村的百姓,都想要把你浸猪笼?
你且瞧瞧我手中这样东西!”
朱福顺边放话,边从自己的道袍怀中,掏出了一方拳头大小的瓷坛。
“这是什么东西?”
我目光呆滞,无数的疑问在我心中汹涌开来。
朱福顺道。
“这是另一个你,胎——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