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君不卑不亢道:“回公主,正是阿暖!”
此语一出,满殿哗然,皆把目光投在暖君的大伯父陈罔身上,两匣金叶绝不是个小数目!
且不说出手如何大方,既然赠与将军营中,却为何用的是这庶出女郎的名分?难道那蓟州陈氏一族的家事是由这庶出女郎说了算得么?
只见陈罔早已被那两匣金叶的数目惊呆了,他恨恨地盯着陈暖君,又气又恼浑身颤抖,却碍于殿上诸位公卿贵族不敢发作,一颗心几乎快要呕出血来!
两匣金叶啊!便是一路南上到了京都盛城,买一块土地置一处宅院也用不完啊!这女贼竟然就这样捐了?就这样捐了!
陈罔的表现太露骨了,殿中众人不由得又将目光投到暖君身上,纷纷私语,一说:“原来陈家郎主并不知情啊!原来这是陈氏暖君的私房钱啊,这女郎当真大逆不道啊!”
又道:“这么多财物竟然没有悉数归入族中,今日事毕恐怕要被那陈罔赶出宗族了!”
一说:“不过也不尽然,那陈暖君的母亲原是燕北有名的匪盗头目,指不定留下了多少金叶给她,即便是被赶出宗族也不会流落乱世!”
堪堪乱世,人心不古!唯有那长公主突然正襟危坐,明亮的眼睛盯着陈暖君,喃喃道:“这世上还有如此大义的女郎……”
景阳王抖着肥嘟嘟的大脸,对这陈暖君还在殿上惹人注目的行为十分不满,他伸出大手刚要指点侍人将他新收的这位稚姬带入内院:“额……”
暖君见状突然转身横眉立目,大声对秦子徵道:“区区金叶不成敬意,望将军好生犒劳将士,早日将胡戍赶出我燕北境域!”
暖君这突然一吼,秦子徵才回了神,方才他紧盯着陈暖君的一言一行,她果断坚定,全不像普通妇人那般唯唯诺诺,又听她是蓟州名士的女儿,亦是匪寇之后,正觉得这女郎有些意思,想寻个名头向景阳王将她讨来,却见这女郎竟突然转身对着自己大吼,那语气与他给部下发号施令时的威严不相上下,登时便被气的够呛!
他堂堂征北大将军,连皇家贵族都要对他礼让三分,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胆敢如此无礼!
秦子徵脸色极其阴冷难看,周身顿时涌起一股冷戾的气势,喝道:“来人!将两匣金叶还与这妇人!国家兴亡、疆场杀戮,不容一妇人指点!”
一声冷喝,吓坏了殿上众人,这个征伐疆场的将军从不以常理行事,一个女子将嫁妆捐充军饷,本应被人盛赞,却不想哪里又得罪了他!
然而却也有像陈芫这样痴迷于将军雄性威严的贵介女子心中暗暗得意,这一晚的宴席陈暖君这庶出的贱女不知怎地竟成了焦点,谁都看得出来将军在她身上停留的目光比任何人都长,而她竟然还妄想勾引比将军名望更甚的大公子华四郎,如此贱的女子合该被将军降罪,等她今晚被景阳王玩过之后,看她还敢不敢如此犯贱!
面对秦子徵威慑的冷喝,暖君不惧反怒,她微微的冷笑,委婉却又高傲:“将军若执意要还,便差人将这两匣金叶送与城南三里外的嵩山坳,阿暖刚刚在那里捐了一处接受流民的营地,如今乱世中这钱财即便将军不用,也有其它地方用得上。”
暖君的声音很大,充斥着整个大殿都产生了回音!她的话清晰地传进人们耳朵里,众人不禁倒抽冷气,诧异万分,交头接耳,一说:“这女贼人竟然又捐了一处流民营?不知诸位可曾听说?”
有说:“如此看来这女贼人囊中财物必定不在少数!她竟然宁愿捐给那些贱民也不归入宗族,活该被赶出宗族!”
又道:“难道这女郎日后要和流民混在一起,真是贼性不改,若不赶出宗族岂不要毁了那蓟州陈氏一门的名声!”
秦子徵没想到竟被陈暖君这样将了一军,他拍案大喝:“玄武!”
精干的副将早就在殿外候着,闻言连忙大步上殿禀告:“将军!属下刚刚收到探报,城南嵩山坳一域日前确实多出一处收留流民的营地,提供菜粥和大帐,现已收容流民两千!”
陈暖君所言得到证实,殿内人声渐渐鼎沸起来!没有人意识到一向淡然华贵的华四郎正阴郁地盯着陈暖君,而后又有些头痛地抚了抚他自己的额头!
长公主突然拍桌大笑起来:“哈哈哈,陈暖君啊陈暖君!这世间怎有你这样的女郎!你看看你家郎主的脸,都快被你气成什么样子了!”
众人循着长公主的意思纷纷看向那蓟州陈氏的家主陈罔,只见他怒目圆瞪面色红紫,一双手臂杵在案几上颤抖不停,俨然是被陈暖君为军队和流民散尽家财的手段给气坏了!
大家不由得暗自嘲笑,如今这时代虽民风开化,但上流贵族酒色奢靡,下层奴民命如草芥,何况又逢边疆难保的乱世,人们都将自家钱财看的如性命一般重要,除了一些皇族以及大公卿为了声名偶尔对下层百姓解囊略助以外,谁会将钱财轻易施舍出去?这陈氏暖君实在是疯了!
景阳王眯着一双猥亵的眼睛盯着暖君,此时她稚嫩的脸上满是超乎年龄的成熟自信,再配上那青涩玲珑的身段,实在是别有一股风华,玩弄了无数稚女的这位王爷,平生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等与众不同的稚女。
他叭了叭肥厚的嘴唇混声问道:“陈家女郎,没有你家郎主允可,你何来如此多的金叶财物?此行为大逆不道有违女纲,来人!把她押下去吧!”得赶紧寻个罪名赶紧把她弄进内院。
暖君闻言暗自窃笑,这个王爷果真愚钝,有违女纲?你也不想想谁正坐在你的身边!她连忙答道:“回王爷,并非阿暖忤逆宗族,实是因为这些金叶是先母所留,大伯父嫌这些金叶来路不明,始终不允归入宗族账房!”暖君早已将这个完满的理由想过千千万万遍了。
殿上众人瞪眼望着陈罔,看着陈罔那快要爆裂的通紫通紫的瘦脸,长公主撇嘴冷笑:“这陈家郎主也算大义之士了!陈暖君将其母藏匿的财物散在我燕国军将和百姓身上,也算大义之举,说什么大逆不道有违女纲?王叔此言差矣!”
也不顾景阳王气愤的肥脸,她转头看向暖君:“陈暖君!你为何要这么做?不论嫁入何等人家,这些金叶财物都可供你一世无忧,你却为何要这么做!”
这一问倒是问到众人的心坎上了!
却见陈暖君听公主这么一问,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阿暖出身蓟州!蓟州一日不归,阿暖便为蓟州守贞一日,蓟州一世不归,阿暖便为蓟州守贞一世!万望长公主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