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附中的中午是不允许学生回家的。
学校食堂会短暂的开放,为广大学子提供一份总算可以入口的午餐。至于追求更好口感的人,则往往会选择自带干粮。
上午第四节的下课铃声刚刚响起,大多数学生便以匆忙赶往名为食堂实为战场的地方,
而自带干粮的人们则较为从容。
宋敏从后排的储物柜中取出自己的食品盒,刚坐回自己的座位,一道可憎的笑脸便迎了上来。“给。”
银蓝夹杂的包装,少数民族女人的头像,和自己家准备的酸奶相同的包装。宋敏哼了一声,掏出自己的酸奶,“不用,有了。”
孙邦彦耸了耸肩,知道自己是自讨没趣,不过他环顾一周,再一次确认只有他们两人后,低下头小声道:“今早我见到你外公了。”
宋敏略略抬眼,没有多说话,俨然一副不信的表情。
“真的,他大概七十多岁,但眼睛特有神。”孙邦彦粗略形容了老人的容貌,接着道“不信你可以问问李承德,他也见到了。”
宋敏听到这个形容,心中已经信了大半,不过她依旧没有说话, 而是撕下吸管,将其戳进酸奶的包装盒中喝起来。
孙邦彦见宋敏依旧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急了起来,“我真没骗你,你外公还有句话要我带给你。”
宋敏昂昂头,示意孙邦彦继续说。
“他说这个校园有个案子现在交给你负责,让你带我一起做。”
宋敏两眼一瞪,吞下口中的酸奶,“不行!”
“为什么不行?”孙邦彦笑容满面,“你外公亲口说的。”
想到眼前人昨夜的表现,本时从容的少女此刻只想以头怆地。
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在身边?
宋敏只想一拳将眼前的人打飞。她忽的深呼吸一下, 闭上眼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等等。”
宋敏从文具盒中取出一竿涂改液,接着将课桌上的笔记本以及课本都搬到一边,双手平摊在桌面上,好似要熨平稍有波折的桌面,来回摩挲三遍,口中念念有词。
孙邦彦的心也随着这些古里古怪的动作逐渐提起,他知道自己将再一次见到这些神秘的超人力量。他的手不禁抓紧了裤子的两边,头也略略伸出,想要看清楚宋敏的动作。
宋敏注意到孙邦彦的动作,不禁白了他一眼,继而长吐一口气,拿起放在一边的涂改液,在平整的桌面上画了一个圈。
没有预料中的各种光彩,甚至连什么响动都没见到。孙邦彦只看到宋敏两眼一闭,人已经睡在桌子上,如果不是她的头正好遮住了那个圈,孙邦彦只会以为宋敏正在午睡。
等了好一阵子,宋敏突然两手重重一拍桌子,人也随即往后仰去,嘴巴也嘟了起来。她重新审视孙邦彦一遍后,冷笑道:“想要知道我们为什么想要修行?”
“恩。”孙邦彦这下真的确认刚刚是一种他不认识的法术,也确认宋敏已经和自己外公联络过,立马连连点头。
宋敏深吸一口气,“晚上吃晚饭的时候,跟我走。”
说完,好似已经应付了差事,将课本重新铺满了桌面,一边吃着饭一边看起书来。
孙邦彦知道这个时候就不要自讨没趣,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便回到自己座位上准备吃午餐。
刚刚坐定,一道黑影便呼啸砸了过来。孙邦彦下意识用手一档,接下宋敏掷来的酸奶,也不客气笑呵呵地撕下吸管,自顾自喝了起来。
宋敏颇为不甘地回瞪一眼,也不在有下一步动作,而是继续看自己的书。
下午第四节课刚刚过去,夕阳刚刚走过教学楼的顶部,红彤彤地挂在操场的另一头。
宋敏站起来回身望了一眼,早就有所准备的孙邦彦立刻心领神会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来后,宋敏一路也不说话,只是埋头带路,孙邦彦虽然有心开口询问,但他明白宋敏的心情,因此担心自己说错话,惹得宋敏不高兴,干脆也是闭口不语。
两人沿着教学楼的走廊东拐西拐,穿过教学区,又右拐绕过中间的食堂,终于走到正后方的宿舍区。
孙邦彦本身不是住校生,也是第一次在这个时候来到此处。
他观望了一下,总共两座六层的高楼,沿着他们走的过道两侧排开,好似一本被摊开的书本,他们正走在书脊上。
高楼是红砖黄瓦的建筑物,两边的一楼都是用玻璃装饰可以直接看到大厅的情景。此时是晚餐时间,学生和宿舍管理员都不见了踪影,想来不是在宿舍休息就是还在食堂。
静悄悄地宿舍区中,远处嘈杂的人声反而变得十分醒目。不时传来打球人的几声呼喝,让孙邦彦提着的心稍稍放松下来——至少自己还在人间。
宋敏带着孙邦彦左拐,沿着左边女生宿舍绕了半圈,又走了一阵,直到离女生宿舍稍稍远了,走到一处被红墙圈起来看不清里边状况的地方,仍未停下脚步。
孙邦彦却顿住脚,“等等,这儿不是隔离室吗?”
这个红墙里是一栋三层宿舍楼,本来是金陵附中的教师宿舍,但三十年前荒废不用后,在几次爆发传染病的时候,作为临时的隔离室,用来暂时隔离一些疑似传染病的学生。
也正是因此,这儿向来少有人履足,大多数人都觉得这儿晦气。学校最近几年一直有拆除的打算,但在董事会的会议中,几次都被阻止了。
宋敏回过头,嘴角含笑:“怕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孙邦彦仍旧听出一些幸灾乐祸。孙邦彦吞了一口唾沫,讪讪笑道,“就是问问,呵呵,问问。”
宋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继续在前边领路。
两人也没走了几步,沿着红墙稍稍绕了一下,拐过拐角,就已经走到了门口。
孙邦彦偷偷瞄了一眼那大门,愣了一愣。
八根铁链好似蜘蛛网将大门牢牢缠住,中间则挂了一把相当古老的铜锁,大大的锁孔仿佛用回形针戳几下就可以顶开。黄铜色的锁面正对孙邦彦二人。
上面的字似乎因为风雨的蚀刻此时已经有些模糊,但借助凸出的造型,孙邦彦还是勉强辨认出那两个字:
“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