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背光处，脸笼罩在灰暗里，让人看不清真切。
可孟言柒能明显感觉到，他那双眼睛一直在看她。
“两位真是好雅兴啊。”明暗光线从他身上退去，男人那张脸也清晰地显露出来，“这么简陋的地方，都挡不住两位的热情。”
“域神？！”夏总不可置信，张开双手，激动地冲过来，“真的是啊！！”
沈域一个闪身躲过，蹙眉：“你哪位？”
“你哪位？”
“我！我是你的头号粉丝啊！”夏总稳住身体，语无伦次，“你刚才的比赛太精彩了！我真的无法用什么语言表达我此时的心情……我、我……”
说着迅速脱掉外套，抢走云果果手里的笔，双手一递：“域神，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沈域目光打量：“粉丝？”
“对啊！我今晚过来明皇，就是为了看你比赛的！不怕你笑话，我年轻时也是一名赛车爱好者，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就被迫退圈了。”
“什么原因？”
“我晕车。”
“……”
沈域眼眸微眯，笑容别有深意：“既然你这么喜欢赛车，那我开车带你溜几圈，怎么样？”
夏总眼睛微亮，有些犹豫：“可是我晕车。”
“放心。”沈域揪起他的后衣领，勾唇一笑，“我只开一档。”
未等夏总再说什么，沈域就把他拎出休息室，去了赛场。
“我去，夏总是我的客户，沈渣渣这是要干嘛？！”
孟言柒担心会出人命：“我们出去看看。”
两人刚走出休息室，就看到沈域那辆红色跑车突然加速，一个飞箭冲了出去。
下一秒。
“啊——！”
“啊啊——我的妈呀——救命啊——！！”
尖叫声随着车子逐渐远去，彻底打破赛车场的平静。
周逸提着两瓶红酒回来正准备庆祝，刚好看到赛场上那疾驰如黑暗鬼魅的跑车，惊得手里的酒掉落在地。
“域哥不会是开心疯了吧？”
一旁的张诚：“傻逼，他是气疯了！！”
云果果眼睛瞪得像铜铃：“柒柒，沈渣渣不会是想谋杀夏总吧？”
孟言柒：“……”
那辆跑车以火箭般的速度绕了整整三大圈，才堪堪停下。
车子一停，车门打开，夏总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抱着垃圾桶吐得天昏地暗。
“夏总，感觉怎么样？”
夏总脸色苍白地看着身后如鬼魅般男人，竖起大拇指：“很、很好！”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往后倒去。
“夏总！”孟言柒和云果果飞奔过去。
沈域伸手抵住他后背，让周逸和张诚带他下去休息。
“沈域！”
沈域顿步，扭头看她。
“人家夏总没惹你吧？”
沈域哂笑：“你现在应该关心的，不应该是赌注结果？”
“……”
“孟言柒，你……”男人半弯下腰，近距离注视她的眼睛，“输了。”
“好，我认输。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还没想到。”
“那你什么时候想到？”
“不知道，你问我脑子吧。”
“……”
神经。
“所以你现在有空了吗？”
“没空。”
孟言柒甚是无力：“沈域，你还想干什么？”
“庆祝。”
“这大半夜的，庆祝什么？”
他双手插兜，姿势散漫，“怎么，我辛辛苦苦赢了比赛，还不能庆祝一下？”
“……”
-
十分钟后。
休息室内，沈域和周逸他们几个好兄弟，包括夏总，一群人正开心庆祝赢下这次比赛。
“你们刚才没看到，刚刚黄队他们龟孙的表情，有多好笑！”周逸哈哈大笑。
“域哥是谁啊？他可是当年咱们赛车省队里的第一神话！要不是他毕业后进了航空公司当飞行员，现在肯定进国家队了！”
大家都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心情甚是激动。
“域哥，你跟我们说说当时的心情呗。”
沈域一言不发。
周逸发现了不对劲，起身走过去：“怎么了，域哥，今晚赢了比赛，还不开心啊？”
因工作性质，周逸很少看到沈域喝酒，就算喝，也会适当，唯一失控喝得烂醉的一次，还是三年前那晚。
周逸能感觉到他心情很不好，手里的酒一杯接着一杯，仿佛喝的不是酒，而是水。
沈域偏头，望向门外。
孟言柒背对着他，正安静地坐在门口等他。
他知道她在等什么。
沈域收回视线，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起身。
“诶，域哥，你去哪儿？”
“回家。”
看沈域离开，孟言柒迅速起身跟上去。
孟言柒跟着他走出明皇大门：“沈域！”
沈域因为她这一喊，步伐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他手撑车身稳住身体，扭头看她：“想谋杀我呢？”
孟言柒一走近，浓烈的酒味立即扑面而来。
她捏住鼻子，把东西扔他怀里：“你的手表。”
沈域接住，这才想起手表落在包厢了。
他解开表带戴上：“你去拿的？”
孟言柒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他左手无名指上。
那里空空如也，就连戴戒指会留下的勒痕，也消失不见了。
“不是。”
她压下心头的沉闷，转身离开。
“去哪儿？”
“回家。”
男人敲了敲车窗，提醒：“车在这儿。”
孟言柒步伐顿住，转身看向那辆黑色迈巴赫。
他偏头示意：“你负责开车。”
说完转身上车。
孟言柒不动：“我又不是你司机。”
“不是有话想跟我说？”他眼神示意，“上车，我就听你讲。”
“……”
思虑再三，孟言柒最后还是上车当这个司机。
车子启动离开。
车窗外树影倒退，车厢内一片寂静。
孟言柒侧目扫了一眼副座上的男人。
他头靠椅背，双目紧阖，眉宇间难掩疲倦。
霓虹灯从他脸上掠过，忽暗忽明。他仿佛身置于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与她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沈域，我……”
“累，让我安静一会儿。”
“……”
算了，不差这一会儿。
孟言柒专心开车。
回到西山半岛，车子驶进庭院，熄火。
“到了。”
沈域双眼紧闭，无动于衷。
孟言柒见他许久不下车，绕过另一边，敲了敲车门，喊了他好几声。
男人依然纹丝不动。
孟言柒打开车门，上半身探进去，手指伸到他鼻下。
手腕突然一紧。
孟言柒吓一跳，错愕地对上男人漆黑的眸子。
“做什么？”
孟言柒抽回手：“以为你晕车死了。”
沈域嗤笑一声：“车技确实不怎么样。”
“……”
那你还坐？！
孟言柒刚要抽出上半身，却被他一手勾住后脖颈。
“扶我进去。”
“你自己不会走？”
“我要是摔死了，明天的新闻头版就是你。”
“……”
还威胁上了？
孟言柒不想屈服他的淫威，可他那只手臂就跟涂了胶水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孟言柒妥协：“好，我扶你，你先放手让我出去。”
沈域松手。
孟言柒刚站直身体，他那条胳膊直接绕上她肩膀。
她只感觉眼前一黑，腰被压得弯下半截。
孟言柒翻了个大白眼，咬着牙往屋里走。
沈域低眉安静地注视着她因为憋气而涨红的脸，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孟言柒感觉到身上的重力变轻，抬眸看了看他。
“看我做什么？”
孟言柒收回视线，继续往里走。
把他送进卧室，孟言柒刚想把他甩到床上，不料她体重太轻，整个人一并甩到床上。
沈域倒吸一口气，强忍痛感：“孟言柒，我看你就是想让我断子绝孙。”
孟言柒一愣，低头一看。
自己的手肘正压在他脆弱的地方。
她一惊，正要起身，却被男人一手摁住后腰，往下一压。
两人肌肤相贴，严丝合缝。
“就这么讨厌我？”
孟言柒拧眉：“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男人目光幽深，注视她的眼眸。
孟言柒被他看得不自在，刚要出声，一只手指压在她的下唇处。
她身形一僵，凝眸盯着他那只手指。
沈域指腹在她下唇处轻轻摩擦，目光看似暧昧，实际带着端详打量，像是在试图寻找一个答案。
“孟言柒，我有那么差劲吗？”
孟言柒神情稍愣，笑了笑：“沈域，你希望我给你什么答案？”
“……”
短暂的无声中，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我想听的。”
“给不了，”孟言柒看他，“沈域，这个答案我一年前就给你了。”
沈域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松开手。
他四肢躺平，双眼紧阖，剑眉紧蹙，面色沉痛。
“现在可以谈我们的事……”
“孟言柒。”
孟言柒看他。
“给我倒杯蜂蜜水。”他姿势不变，沙哑的声音却藏着她从未见过的卑微，“求你。”
“……”
她现在严重怀疑他是故意喝醉的！
孟言柒压下火气，翻身下床。
几分钟后，她端着蜂蜜水折返回来。
她站在床边，指腹摩擦着温热的蜂蜜水。
水面那层涟漪逐渐淡化，归于平静。
良久后，她五指收紧，道——
“沈域，我们离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