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时点的蜡烛上都有雕花。
他见过太多从前没见过的好东西。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已经享受过上等人的生活,只要一想到有一天,他的身份暴露,会重新变成龟缩在小院里的外室子,就比杀了他都要让他难过。
而施采芙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他并不是孟茯锦的亲生儿子,他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子,他的身体里,流淌着低贱的血液。
若是一辈子都不见施采芙,他或许还能忍住不去想。
可如今,孟茯锦竟然让他日日下了晚课都要去施采芙那里用晚膳。
就因为施采芙说她死了个儿子,孟茯锦怕她郁郁寡欢,便要派他去安抚施采芙。
可孟茯锦不知道,他就是施采芙口中那个已经死了的儿子。
下午上课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施采芙说那些话时的表情,他绞尽脑汁地想施采芙当着孟茯锦的面说那些话,到底是什么目的。
夫子讲的内容他,他什么都没听进去,还因为没回答上夫子的问题,被戒尺打了手心,罚抄两张大字。
可即便如此,晚课之后,他还是听从孟茯锦的吩咐,去了芙蕖苑。
施采芙也没想到他会来,见他怒气冲冲的进来,面上闪过一丝错愕。
“胥哥儿?”
谢云麒一眼就看到施采芙眼中的不敢置信,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差了,“你不想见到我?你是不是恨不能我现在就死了?”
施采芙眨眨眼睛,“我不是这个意思,用晚膳了吗?”
谢云麒冷哼一声,往她面前的桌子上瞟了一眼。
六菜一汤。
“父亲对你,倒是厚待。”他每日的晚膳,也只有四菜一汤的份额。
“是你母亲吩咐,给我补身子的。”施采芙让红胭去多拿一副碗筷,给谢云麒盛了一碗老鸭汤,“坐下一起吃吧。”
谢云麒别别扭扭地看了施采芙一眼,“你今日,为何要说那些话?”
施采芙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谢云麒语滞一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原本是想来兴师问罪的,可她口中那句“你母亲”又让他偃旗息鼓了。
“你就因为我唤夫人为母亲,便诅咒我死了?”谢云麒冷着脸看施采芙。
施采芙眨了眨眼睛,似乎明白他在介意什么了。
“我希望你明白,从你过继给夫人的那天起,你就已经是夫人的儿子了,是否亲生并不重要,你明白吗?”
“不重要?那什么才重要?”
“你觉得呢?”施采芙冷冷地看着谢云麒,“你当真不知道什么才是重要的吗?我看你对夫人的殷勤程度,还以为你心中很清楚呢。”
谢云麒一怔,目光躲闪了一瞬,不敢看施采芙的眼睛。
“我还不都是为了你!”他猛地抬起头,“若不是你身份卑贱,哪里需要我去给别人做儿子,你自己卖子求荣,如今还要怪我背弃了你?”
施采芙满目愕然,她见过谢云麒横眉怒目歇斯底里的样子,也见过他对孟茯锦装怪卖巧曲意讨好的样子,却还没见过他这般……
“你是在倒打一耙?”施采芙歪了歪脑袋。
她的血脉到底有多卑劣啊,竟然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你敢说,将我送进府里,过继给我母亲,不是为了假以时日能够入主侯府吗?你还想做什么?是不是还想让我帮你害死母亲,好叫你登堂入室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