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随还是没有听我的话,我醒来时是在晚上,四周黑沉沉的,安静得让我心慌。
转头看向谢随,我突然觉得他真可怜。
好好的一个王牌保镖,硬生生被我逼成了护工。
他倒了杯热水,喂我喝下。
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知道他想问什么。
喝完水,干涩的嗓子里滋润不少,我看向他:
“胰腺癌,晚期,治不了。”
“谢随,我不是任性,也不是和他们赌气,是真的治不好。”
“要是能活,我比谁都想活,可医生告诉我,做化疗是痛苦的死去。”
“不做化疗,让我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开开心心的,或许活的时间更长一点。”
谢随手一颤,低声道:
“去别的医院看过了吗?”
我笑了笑,杭城大大小小的医院我都看过了,没有一个医生改口。
“我不想住在医院,你陪我回一趟家,我想去拿点东西。”
谢随抿了抿唇,垂眼望向我的眼里:
“好。”
回到陈家,我敲了半天的门,陈衍恒看到我,冷冷嘲讽:
“哟,这不是有骨气有尊严的陈乔一吗?”
“我以为你死外面了,回来做什么?现在知道错了?”
在这个家这么多年,我连一把属于自己的钥匙也没有。
看着陈衍恒,我笑了笑,轻声吐出三个字:
“错你妈。”
我推开他,径直走进去,屋里温馨的欢笑声戛然而止。
陈朝朝正缩在我妈怀里撒娇,挑衅地抬头看我:
“姐姐回来了?”
“听景川哥说你住院了,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我要是像姐姐恢复得这么快,也不会错过今天的钢琴大赛了。”
她说着,像是不经意般地露出了包扎得精致的胳膊。
我妈原本有点担忧的神情,再听完陈朝朝的话后,慢慢冷了下来:
“乔一,你过来给你妹妹道个歉,这件事我们就原谅你了。”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但同样,也带着失望和不满。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被陈朝朝的亲妈罚跪、虐打,整天整天不给饭吃的时候,我总是在晚上幻想。
想第二天一醒来,我的妈妈会变成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妈妈。
她会给我梳好看的辫子,给我买漂亮的裙子。
会温柔又宠溺的看着我,满眼疼惜。
我愿意溺死在妈妈的温柔里,永远不要醒过来。
后来,她真的出现了,和我梦里想的一样温柔可亲,可是她的温柔,全部给了陈朝朝。
我平静地看着她,眼中再也没有了孺慕的渴求:
“她不是我妹妹。”
“我没有也不稀罕一个偷盗婴儿拐卖孩子的女人生下来的妹妹!”
陈朝朝的脸色一下子煞白,她扑进妈妈的怀里,哽咽哭道:
“妈妈,姐姐还是不愿意原谅我。”
坐在一旁的爸爸严肃地呵斥出声:
“陈乔一,你的教养呢!”
视线扫过我爸沉沉发冷的脸,我又笑了:
“我没有啊,我有爹生没爹养,更没有妈教,从小流浪着长大,哪来的教养?”
“你们该不会指望一个只会偷蒙拐骗的女人把我教成会钢琴会芭蕾的艺术家吧?”
我爸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死死盯着我,恨不得给我两巴掌。
陈衍恒强忍怒火大声说道:
“既然不稀罕这个家,你回来做什么?”
“陈乔一,你这么硬气怎么不死在外面!”
视线平静地扫过这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我抿了抿唇,释然一笑:
“快死了,不用你一直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