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恐交加,灵魂一跌,再次撞进身体里。
三日示众后,我被拖往军营。
熟悉的感觉铺面而来,我曾经在校场百步穿杨,在擂台上一穿八屹立到最后。
出征前,我们就在那里起誓。
兄弟们说:“只要陆将军在,我们什么都不怕!”
还有人腼腆地笑着:“聘礼已经下了,这一战回来,我就跟梨花成婚。”
可是,一切都已是昨日。
现在的将士们,一个个横眉冷对,恨恨地看着我。
说我是叛逃的反贼,他们以跟我同在一个军营为耻!
皇后的兄长亲自看着,让我跪在校场不准吃饭。
他故意把敌方的俘虏放过来,让他们羞辱我,说上一次给一个肉包子。
我被剥干净,赤条条地扔在校场上。
身子很冷,心里却只剩麻木。
恍惚间看见萧炎骑着骏马飞奔而来。
我艰难地唤了一声炎哥,再次堕入黑暗。
醒来时,我竟然躺在昭容殿里。
不过比起之前,这里冷冷清清,连床上被褥都是薄薄一层。
萧晨渊站在房中冷冷看着我,扔给我一身华服,冷笑着说:“今晚大宴四方友邻,好好向大家展示一下你这位昔日大将军的风采。”
我挣扎着坐起来,眼里一片空洞。
我似乎已经不认识他了。
我认识的萧晨渊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冤枉我。
不会任由其他人欺凌侮辱我。
更不会说出将我丢入军营做军妓这样的话。
他知道,我不怕疼,不怕苦,但怕辱。
我不看他,他也没有多做停留,愤愤而去。
无力的手缓缓摸上久违的柔软衣服,我眼里闪过熟悉的感觉。
这衣服似乎是我先时的尺寸,不过我如今骨瘦如柴,衣服只能空荡荡地挂在身上。
我循着记忆拖着无力的双腿慢慢走进大殿。
殿里却响起窃窃私语:“这叛徒恬不知耻,竟敢走皇后娘娘才能走的中宫正门。”
“听说她以前与皇上曾有口头婚约。”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一个卖国贼还妄想嫁给皇上不成。”
我脸色稍变。
当年,我与萧晨渊还好的时候,都是从这里走的。
他说中宫正门只许我一人。
头顶上传来皇后故作伤心的言语:“陆将军为顺国劳苦功高,就算犯了常人无法容忍的大错,也,还是走得的……”萧晨渊却震怒不已,他拍着桌子站立起来,狠狠瞪着我:“栀儿善良大度,你却得寸进尺,屡次触犯。”
“一个叛徒军妓怎敢与朕的皇后相提并论,栀儿无需劝我,朕这就发落她。”
他让人赏了我50廷杖,当场执行。
廷杖砸在后背上,发出皮开肉绽的声音。
一旁落座的贵妇吓得躲到丈夫怀里。
我扯了扯嘴角。
比起北夷的倒刺毒鞭,倒也不算疼。
只是我这身子早就残破不堪。
几十杖下来,嘴角的血怎么也止不住。
我用衣袖轻轻擦拭,却越擦越多。
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轻蔑至极的声音:“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陆大将军吗?”
“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扛下50廷杖。”
“不愧是北夷俘虏营里出了名的硬骨头。”
“打不服毒不服,遍尝北夷108套刑罚也没能让你归降。”
殿里惊呼四起:“他在说什么?
陆昭不是通敌卖国吗?”
那人却笑着问我:“陆大将军,作何感想,你誓死守卫的国民说你通敌卖国呢。”
“还有那死囚里的5000俘虏,可是你一个头一个头磕出来的。”
“可是他们的家人说你是走狗呢。”
所有人脸色剧变,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
萧晨渊面孔一寸寸白下去,他深吸一口气,问:“你所言属实?
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人又对着我笑道:“怎么办?
陆大将军,你苦苦等待的人也不相信你呢。”
“可怜啊,手脚都被挑断,全身的骨头都被砸碎,嗓子也毒哑了。”
“我们金国的人听着都难过呢。”
“可是你们顺国好像并不在乎。”
“你们怎么想的,陆大将军要是叛国通敌,还有你们什么事?”
“不信是吧,把顺国俘虏带上来。”
几千个兄弟跪在殿外,张望着,看到地上吐血的我后,纷纷跪倒痛呼:“陆将军,是我们连累了你!”
我微微抬头,看向外面,身体却已是强弩之末,头重重砸在地上。
背后响起慌乱的脚步声。
萧晨渊扑过来抱住我,心头止不住的颤抖。
我的灵魂若即若离,似乎要钻进他的脑袋。
他僵硬着身子,血液逐渐凝固。
我小口小口不断往外吐的鲜血像一记记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眼前浮现那个桃花马上意气风发的少女。
她恣意洒脱地高高扬起眉毛,笑着说:“辰渊哥,我说的,帮你打下太平江山,我说到做到!”
我灵魂回体,眼前一片模糊,心神恍惚间感受到身体被抱进温暖的怀抱,很久未曾用过的嗓子费力地唤出了两个字:“炎哥……”耳边却听到有人失声问道:炎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