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窈心头一跳。
她扫了眼四周,发现假山后露出半截熟悉的裙摆,蹙了蹙眉。
这是演的哪一出?
显然郑朗还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第三人眼中,他不管不顾的走近一步,眼眶发红,像是情难自抑:“若是你过得好,我一定不会打扰你半分。”
“可是刚刚你和世子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这才新婚几日,他就要抬一个青楼外室女做平妻,这不是告诉全天下你还比不上一个青楼女子吗?如此作践你,我委实是心疼你,你这么好的姑娘,不该过这样的日子。”
宋令窈沉了口气,目光泠泠的看着他:“郑大人当真心疼我吗?心疼我,你如今对我说这些话,可是害了我。我庶女出身,婚姻大事是由父母做主的,忤逆是不孝。”
前世她只是觉得这男人虚伪自私,如今看来更加恶心。
若是她嫁给市井小民而不是国公世子,郑朗还会为她打抱不平吗?
郑朗激动的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隔着半臂的距离,宋令窈感受到他的气息,不着痕迹的挪后半步。
“窈儿,你与世子和离吧,我纳你做妾。”
他眼神真挚,不像胡说。
宋令窈却险些笑了出来。
他这是有多大的脸?要她一个国公世子夫人和离,给他一个从六品小官做妾室。
郑朗大有她该感恩戴德的想法,一个再嫁的妇人,做妾已经是恩德了。
宋令窈心里鄙夷,又看了眼假山石后露出的裙摆,眼眸流传间,语调软了下来。
“郑大人,你如今是我的姐夫了,我不敢和姐姐争的。”
郑朗眼眸冰冷:“我知你平日里没少被你姐姐欺负,你姐姐爱慕虚荣,今日她一身的首饰衣装,都是把嫁妆变卖了一半填的。还要我去四处求人,借来一辆三乘的马车撑场面。”
“你进府后,我不会让她再欺负你。”
好呢,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想要嫡女,还想要她。
“可是窈儿,我现在官职太低了。就是前段时间求娶你,也是受了许多挫折。要是你在国公爷和世子面前多为我美言几句,我升了官后立刻向世子开口要你。”
郑朗真情流露似的说道。
宋令窈心底冷笑,她难道是个物件吗?
如果在她上辈子少女怀春时,她或许会被这番话感动,郑朗说什么她做什么。
但她活了两辈子了,如今听来只觉得恶心。
要她为了他的仕途美言,为了他的私欲和离,还给她画大饼让她进门。
呸!她半个字都不会信。
宋令窈低垂眼睑,思忖片刻后开口:“若你能守约,我必会帮你的。”
郑朗眉头微微舒展。
要是宋令窈嫁给寻常人家,他才不会冒这个风险来找她。
也不知道她走了哪门子的运,一个庶女都能嫁进国公府,于他也是多了个助力。
郑朗沉了一口气,继续诱哄道:“我这番话不是为了我自己,是想救你出那虎狼之窝。”
你家才是虎狼之窝。
宋令窈将这句话憋在心里,见她不语,郑朗伸出手要碰她。
那只手刚到半空中,一道呵斥声震碎了他的迷魂阵。
“你们在干什么!”
宋令容提着裙摆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她身后还站着脸色乌青的江云横。
她二话不说一巴掌扇在宋令窈脸上。
“你这个贱人,贱人。郑朗是我的夫君,你休想打他的主意。你个不要脸的贱货,卑贱的庶女,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争!”
她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笑,终于让她抓到机会狠狠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庶女踩在脚下了。
宋令窈白嫩的小脸登时显现出鲜红的五指印,嘴角打的都渗出了血丝。
她垂眸掩去眸里的冷光。
原来,宋令容要演的是这一出,赶尽杀绝。
郑朗受惊得退后几步,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林氏轻飘飘拦了几下,又跑过去假意安抚江云横,实则在煽风点火。
眼看着江云横脸色如黑炭,甩了衣摆离开,她得意的勾起了唇角。
“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勾引你姐夫,我今天非得撕烂你的脸!”
“住手!”
宋尉黑着脸大步走来,他扫了眼乱糟糟的现场。
屏退了看热闹的下人们,他脸色漆黑的瞪着宋令窈。
“你真是死性不改。”
宋令窈的心宛若被捏了一下,眸光奕奕的盯着宋尉,“父亲,您这是什么话?女儿做错了什么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与你姐夫孤男寡女,还要我说的再难听点吗!”
冰冷的话如利刃,生生割在宋令窈的心口上。
两世,她都对这个称作父亲的人抱有期待,委实蠢到家了。
上一世她被陷害不孕,被小妾欺辱,被婆母打骂,宋尉只会训她没本事,不要回娘家哭诉惹麻烦,更不准和离,给宋家丢脸。
她重生后才明白,父亲不在意她,是因为她没有丝毫利用价值。
宋令容沉住气,目光似有若无的看向刚刚不知去向的春眠。
春眠躲开她的目光,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额头磕的渗出血来,哭喊道:“老爷,奴婢已经劝过六小姐了,可她偏是不听,还辱骂三小姐。她还说奴婢若阻拦她,便打死奴婢啊!”
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更添了一个有力的证据。
宋尉气的嘴唇发白,怒道:“我们这等清流人家出了你这么不要脸的东西,我今天非得打死你,不然日后指不定闯出这么祸端来!”
打死。
上辈子宋尉也说过,一个庶女罢了,打死了还有几个,都死光死绝了还能再生。
庶女的命在这院里,还不如一只猫狗。
可她如今不只是一个好拿捏揉搓的庶女了。
宋令窈阖了阖眸子,抿直了唇角。
“父亲,女儿如今已经出嫁,是为国公府的人,世子的妻。就算做了有辱门风的事情,也合该由国公爷处置。”
她冷冷抬眸,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宋尉,“您这是要打死世子夫人吗?”
“你,你这是拿国公府压我吗!”
宋尉胸口闷痛,身形趋趔。
林氏见状赶紧扶了上来,假意好言相劝:“你就别跟你父亲顶嘴了,世子亲眼所见你与你姐夫私通,这会子怕是已经通风报信去了,说不定正商量休妻之事呢。”
听罢,宋令窈坦荡一笑。
“母亲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同三姐夫不过闲聊几句,怎么就是私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