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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夕盛谨言的小说留洋千金攻略军阀大佬小说阅读

初点点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宁夕的婚事,定在半个月后。她至今没有和未婚夫盛谨言见过一面。盛谨言是子承父业。两年前他父亲去世,他接手军队。北方政z府为了安稳局势,封他为华东四省大都督。他今年二十五,比宁夕大四岁。幼时,时常听兄长们谈论盛谨言,叫他少帅。少帅是大帅长子,混不吝,时常把大帅气得半死,隔三差五就要揍他一顿。而后,宁夕留洋镀金。等她再回到苏城,盛谨言已经身居高位。他很忙,宁夕又不爱出门,一直不曾见过。他与苏月儿轰轰烈烈的感情,倒是听过;他房里两个厉害妾室,也有耳闻。宁夕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他牵扯上关系。造化弄人。“……两个庄子,你得去瞧瞧,和管事见一面。”母亲再三催她。她的婚事定得很急,但宁家准备却一点也不敷衍。宁夕是宁家三个房头唯一的女孩儿,在一众...

主角:宁夕盛谨言   更新:2025-01-07 09:4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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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宁夕盛谨言的其他类型小说《宁夕盛谨言的小说留洋千金攻略军阀大佬小说阅读》,由网络作家“初点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宁夕的婚事,定在半个月后。她至今没有和未婚夫盛谨言见过一面。盛谨言是子承父业。两年前他父亲去世,他接手军队。北方政z府为了安稳局势,封他为华东四省大都督。他今年二十五,比宁夕大四岁。幼时,时常听兄长们谈论盛谨言,叫他少帅。少帅是大帅长子,混不吝,时常把大帅气得半死,隔三差五就要揍他一顿。而后,宁夕留洋镀金。等她再回到苏城,盛谨言已经身居高位。他很忙,宁夕又不爱出门,一直不曾见过。他与苏月儿轰轰烈烈的感情,倒是听过;他房里两个厉害妾室,也有耳闻。宁夕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他牵扯上关系。造化弄人。“……两个庄子,你得去瞧瞧,和管事见一面。”母亲再三催她。她的婚事定得很急,但宁家准备却一点也不敷衍。宁夕是宁家三个房头唯一的女孩儿,在一众...

《宁夕盛谨言的小说留洋千金攻略军阀大佬小说阅读》精彩片段


宁夕的婚事,定在半个月后。

她至今没有和未婚夫盛谨言见过一面。

盛谨言是子承父业。两年前他父亲去世,他接手军队。北方政z府为了安稳局势,封他为华东四省大都督。

他今年二十五,比宁夕大四岁。

幼时,时常听兄长们谈论盛谨言,叫他少帅。

少帅是大帅长子,混不吝,时常把大帅气得半死,隔三差五就要揍他一顿。

而后,宁夕留洋镀金。

等她再回到苏城,盛谨言已经身居高位。

他很忙,宁夕又不爱出门,一直不曾见过。

他与苏月儿轰轰烈烈的感情,倒是听过;他房里两个厉害妾室,也有耳闻。

宁夕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他牵扯上关系。

造化弄人。

“……两个庄子,你得去瞧瞧,和管事见一面。”母亲再三催她。

她的婚事定得很急,但宁家准备却一点也不敷衍。

宁夕是宁家三个房头唯一的女孩儿,在一众亲兄弟、堂兄弟中格外受宠。她的陪嫁,祖母从十年前就在准备了。

她陪嫁有六个庄子、六间铺子,经营得都不错。

婚前,她应该先去看看这些产业,偏偏她懒。

她懒,祖母与母亲又纵容她,只选了两个要紧的,让她去掌掌眼。

“好。”宁夕点头,“我自己开车去。”

祖母沉下脸:“要做督军夫人的人,自己开车像什么样子?”

宁夕在伦敦念书的时候,学会了开车,时常周末带同学们出去玩。

她回来后,家里也有小汽车,却禁止她开。

在家里人眼中,开车大概像驾马车一样,不够体面,不是闺阁千金该做的。

“……让她任性一回。等出嫁了,再无机会。”母亲却说。

祖母一阵心疼,不再阻拦。

宁夕得到了开车机会,立马出门。一个人也不带,在副驾驶座放了两杆长枪、口袋里装一把短枪。

官道平稳,宁夕出城不到半小时,前面有人招手拦车。

是穿军装的人。

她父亲是宁师座,苏城的驻军都认识,宁夕不怕。

她靠边停了车。

穿军装的人,是个副官,小跑到宁夕的驾驶座这边。

瞧见了她,微微吃惊:“这……你、你开车?”

宁夕:“对。你拦车可是有事?”

副官回神:“小姐抱歉,我们的汽车没油了,您车上装柴油了吗?”

宁夕加满油出来的,故而摇摇头:“我没有多预备。”

副官:“打扰您了。”

他很是为难。

宁夕:“确定是没油,还是你猜测没油?”

副官微讶,挠挠头:“发动不了,应该没油了。”

宁夕回来就发现,苏城的车子普遍烧柴油,很容易堵塞发动机。

“可介意我看看?”她问。

她习惯了自己开车,无师自通也学会了简单修车。

“您会啊?”副官犹豫了下,“您稍等,我请示一下。”

他跑回自己汽车。

简单说了几句,他又回来,“小姐,您如果会的话,劳烦帮我看看。如果真没油了,还要再麻烦您。”

宁夕颔首。

她下车,朝那边走过去。

从汽车的前挡风玻璃看进去,后座一个男人,正闭目养神。

车厢里光线淡,拉了车帘,只能瞧见浅浅轮廓。

宁夕与副官交谈,打开了车前盖。

她用巾帕包裹了手,随意摆弄几下。

“有油的,应该是堵塞了。”宁夕说。

副官微喜:“您会修?”

“我试试。”宁夕道,“你车上有手套吗?”

副官说有,很快拿了一副白手套给她。

简单的油路堵塞,宁夕时常处理这样的故障,很快弄好了。

“你去试试看,应该能发动……”她直起身。

不知何时,汽车旁站了一个人。

三月下旬的阳光明艳,官道两侧柳条款摆,娉婷婀娜,穿过柳枝落地的阳光碎芒璀璨。

男人一袭军装,德式的,英武漂亮,胸前穗带曳曳;勋章簇新明亮,光洁闪耀。

他站得笔直,双腿微微打开,锋利似刃。

宁夕抬眸,对上了他的眼。

肌肤深,广额高鼻薄z唇,一双眼瞳仁黢黑,深不可测。

表情倒也不严肃。

他看宁夕,宁夕也看他。

两人目光相触,见宁夕丝毫不退缩,他主动开口了。

“小姐会修车?”

“小故障会,大的问题不会。”宁夕回答。

“难得。”他淡淡说,嗓音醇厚低沉。

副官去试了汽车,能点火,大喜。

他复又过来:“多谢小姐。小姐怎么称呼?”

宁夕笑了下:“不用客气。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她又冲男人点点头。

男人也点头示意。

宁夕上了汽车,指尖沾了点柴油,她寻个帕子擦干净。

擦拭的时候,宁夕又略微走神,一个人坐了好半晌,这才发动了汽车。

这么一耽误,她去庄子上迟到了一小时,管事等着焦虑不已,生怕她在路上出了事。

“……督军,现在年轻小姐这么厉害?不仅会开车,还会修车。”路上,副官程阳忍不住絮叨。

盛谨言仰靠在后座,双腿交叠,饱满肌肉把军裤撑得很紧,线条利落似箭。

“她是留洋回来的。”盛谨言道。

副官程阳微讶:“您认识她?”

“看她装扮。”盛谨言嫌弃副官愚蠢。

女郎穿咖色长裤、白色衬衫,外面罩一件深咖色马甲,全是洋装。

也类似骑马装。

衣衫紧,腰身盈盈欲折,很彰显身段,老式女子不敢这么穿;裤脚又扎紧,不管是开车还是骑马,都很利索。

“她长得也漂亮,声音好听。”副官程阳又说。

身段儿好;声音柔婉清涓,如早春初暖时樱花枝头的黄莺。

盛谨言:“发什么浪?好好开车。”

副官闭嘴了。

他家督军最讨厌留洋女郎。说她们一个个吃了洋墨水,学了歪心思,崇洋媚外,把老祖宗的东西一股脑儿都否定了。

而督军最恨的,是老夫人给他选了个正妻,居然也是留洋千金。

汽车进了城,在岔路口,副官又问他:“督军,回老宅还是去督军府?”

盛谨言的督军府是官邸,并无家眷同住。

他的爱妾繁繁住在别苑。

他接替了父亲的位置后,他母亲搬去了老宅。

老宅重新修缮过了,苏式园林,占了偌大地方,大园子里十几个小院子,或精美古朴,或时髦新派。

他母亲还把三个叔叔全家都接过来同住,一家主子、佣人三四百人。

热闹却不拥挤、复杂却不繁琐。

“先回督军府。”他道。

副官:“可老夫人说……”

“你是老子的副官,还是老夫人的副官?”盛谨言不耐烦踢了一脚驾驶座,“回督军府!”

副官不敢再多嘴,开车直接回督军府去了。


这几日,曹妈出门行走,老宅的佣人对她客气了很多。

人光有虚名不行,还得有实权。

之前,曹妈的地位,连三姨太那边的普通佣人都不如。

“厨房可是肥差,大家都知道的。我打听过,如今几个管事,都是沾亲带故,关系很深。”曹妈又道。

宁夕点头:“放心,我会小心的。”

利益当头,自然是你死我活。

“三姨太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她是替老夫人管事,而不是她有当家的权力。”曹妈又说。

姨太太是妾,她要么帮老夫人,要么帮夫人。

她想鸠占鹊巢,除非她……

曹妈想到这里,又对宁夕说:“要是她生了儿子,事情就棘手了。夫人,您应该先怀孕。”

宁夕对这事并不害羞,只是没门路。

上次她不小心抱了下盛谨言的胳膊,他恨不能抽她—鞭子,那话说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宁夕乖乖的,盛谨言肯抬举她,他的确做到了。

万—闹僵,他的刻薄—般人无法消受。

宁夕打了个寒颤:“生孩子这事,随缘。”

“要是三姨太先怀了呢?”

“让她。”宁夕道,“真到了那时候,局势还不知怎样。现在不可轻举妄动。”

她家生死还捏在盛谨言手里。

盛谨言警告过她,她不敢造次。

宁夕—直都知道,抢先怀孕是跑赢妾室们最有效的捷径。

可惜,她没办法—个人怀,这事没有盛谨言不行。偏偏盛谨言这个人,实在刁钻寡恩。

“我说真的,您别打这个主意!”宁夕见曹妈眼珠子转,立马提醒她,“您老见过督军的脾气。若弄巧成拙,您老就是害死我了。”

曹妈:“真办不成?”

“真不成。”宁夕说。

曹妈点头:“您放心,我肯定—切听您的。您才是我的依靠。”

九月中旬,盛家老宅事情不忙,宁夕又想回家。

她跟老夫人请示,说回去住三天。

老夫人没反对,还叫人准备了礼物送给亲家。

这次回来,她父亲与兄长们都去了驻地;她大哥、二哥还去了外地,过年才能回来。

宁夕和祖母、母亲、嫂子们—起说话,把盛家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告诉了她们。

祖母也夸她机敏。

“处处用心是对的。”祖母说。

宁夕道是。

又说起了三姨太。

宁夕的祖母和母亲都说,盛家老夫人这样捧—个姨太太,坏了纲常,迟早会酿成大祸。

——她们都向着宁夕。

“三姨太帮老夫人管家有段日子了,她做得不错。平心而论,她应得的。”宁夕公正说。

祖母再夸她:“这个心态就很好,不急躁。夕儿的性格,最像你阿爸。”

宁夕笑了笑。

大嫂接话:“其实先不接厨房的事,把精力放在自己身上,怀上长孙,才是稳赢的局面。”

“曹妈也这样讲。可惜,督军很少在老宅过夜。我嫁过去这么久,他身边伺候的大概只有二姨太繁繁,三姨太都没机会。”宁夕说。

“二姨太没怀过?”

“曹妈打听了下,二姨太是堂子里出来的。她七岁进堂子。”宁夕道。

众人沉默。

堂子里的姑娘,从小服用—种药,往后想要怀孕都难。

“二姨太子嗣艰难,对你有利。”大嫂说,“你和三姨太斗,只需要比她先怀上,—切就落定。”

祖母说:“要先怀上长孙,否则也不知鹿死谁手。”

宁夕点头。

母亲:“别为难夕儿,这种事讲缘分。”

晚饭后,宁夕和二嫂金暖回去。金暖去宁夕的院子住。

进门没多久,金暖突然红了眼眶。

宁夕揽住她肩膀:“你怎么了?是受了委屈,还是想二哥了?”


盛谨言在军政z府说一不二,“老臣”们被他打压得一个个抬不起头,以至于他在军政z府的时候,特随意。

一件旧军裤,松松垮垮没形没款的,因他身段挺拔,愣是不显落魄,反而别样不羁;衬衫也旧,袖子挽得老高,一边进门一边解纽扣。

瞧见宁夕,他解第四颗纽扣的手停住,剑眉微蹙:“有事?”

宁夕也不愿意见他。

和他打交道,她不太敢痛快喘气,始终被压制着,直不起腰。

“督军,那晚您拉我打牌的事,姆妈知道了。”宁夕开口说。

盛谨言正不情不愿把第三颗纽扣扣回去,闻言抬眸看她:“你什么意思?”

一旁陪坐着的程柏升也看向宁夕。

“老宅以为我得到了您的另眼相待,特意叫我来问问,您中秋节回不回去吃饭。”宁夕说了来意。

她开门见山,没有兜圈子,让盛谨言心里舒畅了几分。

他讨厌绕弯。

他坐下先点烟。

深吸两口,眉梢略有略无抬了抬:“是老宅为难你,还是你借用我在老宅自抬身价?”

——吹牛收不回来,需要他去救场。

宁夕垂着眼睫:“您上次警告我了,我都认真记下,绝不敢造次。的确是老宅听说了这件事。”

盛谨言又抽两口烟。

一截烟灰,颤颤巍巍要落未落,眼瞧着就要从他半敞的衣领掉进去。

宁夕的视线,正好在那烟灰上,慢半拍才发现自己正在看他的唇。

他的唇不厚,唇形很好看,衔着香烟的弧度也漂亮。

她收回视线,又怕他被烟灰烫到了,大发脾气,今天这事彻底谈崩。

她起身拿了水晶烟灰缸,递到他跟前。

顺势在他旁边沙发坐下。

态度殷勤而小意。

盛谨言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手指微动,烟灰落入了她双手捧着的烟灰缸里。

纤细的手,凝雪般的腕,捧着透明烟灰缸,画面美丽得叫人眼前一亮。

盛谨言是个俗人,他看到了赏心悦目的画,心情也不错。

“行,你回去告诉姆妈,我中秋节去吃饭。”他道。

宁夕:“好。”

买卖谈成,见好就收。

宁夕没想到“初战”如此顺利,打算维持好这成果,绝不留下来添堵——那晚她要是没跟盛谨言去吃宵夜,打牌结束就溜,绝对会留个好印象。

“督军,我不打扰,先告辞了。”宁夕说。

盛谨言却问:“几点了?”

宁夕毫不迟疑:“十一点半。”

“饭点了。吃了再走。”他道。

宁夕眼角跳了跳。

上次被骂,就是他非要吃宵夜引起的。

宁夕:“不了督军,姆妈还等着回话。”

盛谨言站了起来:“我去打个电话给她。你留下来。柏升,叫人准备午饭。”

程柏升道好。

他白釉似的面庞上,有善意与鼓励,对宁夕说:“留下吃饭吧,督军府厨子手艺不错。”

宁夕只得点头。

盛谨言起身要出会客室,副官长程阳走过来,低声跟他说:“督军,书房线上有电话,江小姐打的。”

盛谨言二话不说,立马出去,脚步十分迅捷。

宁夕只感觉浑身重量轻了大半。

什么江小姐啊,简直是活菩萨。

程柏升打量她半晌,笑道:“你怕谨言?”

“谁不怕他?”

“谨言没那么可怕。”程柏升说。

宁夕给了他一个很无语的表情。

在苏城,人人都知道督军从小混不吝,手段狠辣。

上次两个小地痞调戏宁夕,他把一个打得半死,另一个刺穿眼球,不知能否活下来。

还有宁夕的父兄,差点就因盛谨言一念之差死在平乱前线。

他很可怕。

可他也实在太强大了,宁夕想要对付他是蚍蜉撼树,就只能乖乖做好“督军夫人”,慢慢想解决办法。

程柏升则被她的表情逗乐,笑了起来:“跟我来吧,餐厅在这边。”

副官很快摆好了午饭。

宁夕和程柏升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盛谨言一直没从书房出来。

等了半个小时,程柏升对宁夕说:“我们先吃,他估计临时有事。”

宁夕巴不得。

和盛谨言吃饭,会消化不良。

她与程柏升吃了起来。

程柏升问她哪一道好吃,她觉得都挺好吃。

吃完了,盛谨言也没露面,和江小姐的电话一打就是一个钟。

宁夕抓紧时间起身告辞。

程柏升看得出她急忙想走,就道:“我送你。”

宁夕便觉得程柏升是个好朋友,知道旁人的难处,不叫她等。

直到出了督军府的大门,上了自己汽车,宁夕才重重舒一口气。

浑身枷锁都脱了。

程柏升送完宁夕,回来时瞧见盛谨言刚到餐厅。

“你们吃完了?”

“留了两样你爱吃的菜,我叫厨子去热一下。”程柏升说。

盛谨言环顾一圈:“宁夕呢?”

“她吃完走了。”

“我还有事跟她说,跑那么快,我又不会吃了她。”盛谨言的情绪,到这会儿已经很不悦。

像是有件事没做完,不上不下卡着他。

程柏升:“你别不讲理,是你冷落她。她有事找你,就来军政z府;你有事找她,去老宅。”

“下次再说。”盛谨言摆摆手。

宁夕回到老宅,等了两天才告诉老夫人,盛谨言答应中秋节来吃饭。

老夫人惊讶不已。

徐雪慧也有点吃惊,然而却没有十分意外。

来不来,还两说。

盛谨言逢年过节都忙,有时候军中还有会。

时间很快到了中秋节。

民主政z府后,不准守孝,老宅不用替去世的大帅守着,去年中秋节就很热闹,今年更热闹。

老夫人请了苏城最有名的戏班,两位名震天下的名角来唱堂会。

“大嫂,听说你特意请了大哥来吃饭?”一个堂弟媳妇问宁夕。

宁夕:“督军是答应了的。”

堂弟媳妇声音挺大的,笑语连珠:“还是你有面子,要是旁人去请,大哥断乎不理。”

又说,“再过些时日,你叫大哥不要去祭拜苏月儿,他也会听你的。”

宁夕微微沉了脸。

其他人在旁边,侧耳听这边的热闹,没有对堂弟媳妇的“捧杀”出声。

“大嫂,还是你有本事,能把男人管得服服帖帖。咱们妯娌之间,这本事你得教教我。”

她这些话,膈应人,却没到可以发火的程度,因为她始终笑盈盈的。

宁夕要是发脾气,反而是她较真、没有容人之量。

哑巴亏很难吃。

“大哥什么时候到?”堂弟媳妇又问。

徐雪慧一直坐在旁边,慢悠悠喝一杯茶,没往这边多看一眼。

“我什么时候到,还需要跟你汇报?怎么着,以后家都给你当,祖宗牌位全撤了,你坐上去独享香火?”

旁边突然有人说。

宁夕:“……”

盛谨言最擅长神出鬼没的,把宁夕吓一跳。

她都没留意到他何时到了。

堂弟媳妇脸色发僵,吓得一动不动,伶牙俐齿的她,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也是欺软怕硬的主。

徐雪慧眼底闪过一抹诧异,急忙迎上来:“裕哥。”


盛家老宅人员不复杂,可感情不深,一个个鬼精。

不知是谁说,老夫人让宁夕去请盛谨言回来过中秋,结果宁夕进不去督军府大门。

偏偏宁夕为了拔高自己,说“请动了”。

眼瞧着要开席,盛谨言不露面,摆明了是宁夕吹牛。

好事之徒别有用心,对着宁夕挑衅。

——让宁夕不舒服,自然有其他人开心。

堂弟媳妇脑子转得快,率先开口,做马前卒。可万万没想到被盛谨言听到。

盛谨言出了名的坏脾气,当场挤兑她。如果她要辩解,盛谨言估计得拿出马鞭抽她一顿。

“……裕哥,姆妈还在梳妆,她一直等您。”三姨太迎上盛谨言,笑容满面,“您能回来过节,姆妈一定很开心。”

盛谨言对上这么一张笑靥如花的脸,表情却没动。

他的视线越过三姨太肩头,看向宁夕。

宁夕嫁人后,一改之前爱穿洋装的习惯,总是穿旗袍。

她高挑,身段不错,旗袍穿得比旁人多几分矜贵高雅;肌肤白,唇小而饱满,似枝头熟透的樱桃。

盛谨言看完了,平淡收回视线:“走,去请姆妈来吃饭。”

“好。”搭话的是三姨太徐雪慧。

盛谨言推开她:“没说你。”

他直直看向宁夕。

老宅的人几乎都在这个宴会大厅。盛谨言一来,目光全在他身上,也侧耳听他说话。

宁夕亦然。

她不太确定:“我吗?”

盛谨言:“磨蹭什么?”

宁夕两步上前,想和盛谨言并肩而行,他已经先走出去了。他个高腿长,走得极快,好在宁夕不是娇滴滴的千金,能跟得上。

出了宴会大厅,往西边拐过一处竹林,再穿过人工湖面上唯一的长桥,就是老夫人的院子。

盛谨言在前走,宁夕小跑着跟上他。

“你平时也不怂。别人说你,快要指着鼻子骂,你不还嘴?”盛谨言语气里有几分不悦。

他的怒气还没有完全散去。

宁夕不愿意触霉头,偏偏被他点名跟随,耐心解释:“她没直接骂。”

“委婉骂就行?”

“‘不痴不聋、不作家翁’。我是督军夫人,这老宅迟早都是我主持中馈的。

当家主母,要有威望,也需要有容人之量。和弟妹磕磕碰碰,损的是我。姆妈知道了,也会觉得我小气。”宁夕说。

盛谨言剑眉轻轻一蹙:“你好歹留洋过的,怎么比内宅这些女人还老旧?”

“规矩是相通的,跟新思潮没关系。”宁夕道。

盛谨言表情不辨喜怒。

他没有继续和宁夕说话,快步穿过了长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门口。

老夫人早已得到信,知道盛谨言回来了,特意在院子里等着。

“姆妈。”

母子见面,客气有余、亲切不足。

老夫人才四十五六岁,风韵犹存。只是穿戴很肃穆,全是宝蓝、深紫这样显老的颜色,拼命想把自己当个老封君。

“……最近忙吗?”老夫人问。

她似乎想要发点牢骚。

可看着儿子这张冷脸,她的话又咽了下去。

盛谨言慵懒坐在沙发里,口吻漫不经心:“忙啊。”

老夫人:“那你注意身体,平时多休息。”

“您也不是很在乎,何必假惺惺?巴巴叫我来吃饭,还要特意来请您,耽误时间。”盛谨言说。

他真刻薄,说自己亲妈“假惺惺”。

老夫人气得脸色发青。

宁夕赶紧打缓和:“姆妈是想和儿子能有机会单独说句话……”

“也不缺这么一个儿子。”盛谨言没等宁夕把场子救回来,继续火上浇油。

老夫人还有个儿子,在国外念书,是盛谨言的同胞亲兄弟。

这事宁夕听家里兄长们提过一点:盛家二少从小受宠,父母更偏疼他,他舅舅也帮衬他。

后来盛谨言和他亲舅杠上了,不顾父母反对,硬是杀了他。他舅舅去世后不久,他弟弟就出国留学去了。

可能母子关系紧张,也跟这件事有关?

“可在跟前的,就这么一个儿子嘛。”宁夕说。

她不太了解盛谨言的忌讳,没敢贸然说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儿子都一样重要”这种煽情的话。

煽情,也可能踩雷。

她就实话实说,不顾老夫人难看的脸色、盛谨言吊儿郎当的态度,继续说:“督军是大家主,过节您不来,别说姆妈,就是我们也没了主心骨。”

老夫人神色慢慢缓和:“平时也不会叫你的,这不过节吗?”

“我这不也来了吗?”盛谨言道。

宁夕:“……”

跟他们母子相处一分钟,宁夕老十岁。

要是将来她儿子敢这么顶撞她,她大巴掌抽死他。

他们这边说着话,三姨太徐雪慧和小姑子盛长殷赶了过来。

宁夕暗暗舒了口气。

徐雪慧是解语花,她既了解老夫人、也了解盛谨言,更清楚他们的矛盾,她比宁夕适合做调解者。

“姆妈,要开席吗?”徐雪慧问。

老夫人站起身:“走吧。”

一行人起身,老夫人和徐雪慧走在前面,盛长殷走中间,宁夕垫后。

盛谨言居然也和她一起,落在后面。

“……你刚刚挺会说话。”盛谨言低声说。

宁夕没搞懂他这是讽刺还是夸奖。

她一并当字面意思理解:“多谢督军。”

“给你点甜头。等会儿我先走,送你回娘家,今晚可以不用回来住。”盛谨言说。

宁夕脚步一顿。

盛谨言也停下脚步:“怎么,不想回去过中秋?”

宁夕认真看向他的眼。

月色洒满了湖面,夜里亮如白昼,他被琼华镀上了银边的面容格外英俊,眼眸安静。

没有生气,也不是试探。

宁夕:“可以吗?”

“你说了我是大家主。我说可以就可以。回头姆妈不高兴,你就说去我的别馆过夜了。”盛谨言道。

宁夕愕然。

他哪个别馆?

养着繁繁的那个?

盛谨言似乎猜测到了她心思,啧了声:“老子穷酸到只有一处别馆吗?”

宁夕:“……”

直到这会儿,她心情好了很多。

她的确想回家。

尤其是圆月当空、中秋盛景,她希望可以陪在亲人身边。

宁夕真诚又说了句:“多谢督军。”

比方才那句诚恳很多。

盛谨言:“我赏罚分明。你做得不好,我会骂;你做得好,我自然也会赏。对事不对人。你别多想,徒生闲心。”

宁夕:“……”

上次失误,他认定宁夕想要勾搭他,时刻表明立场,叫她死心。

她有点想撞墙。

他们俩说话的时候,老夫人一行人已经过了长桥。

立在桥头,徐雪慧停下脚步,远远喊:“裕哥?”

盛谨言遥遥点了下头,抬脚走了;宁夕忙跟上,脚步比方才轻快了很多。


徐雪慧气得心梗。

宁夕那边,则在收拾新的皮草,拿出来晒晒,等着过冬。

那天,宁夕把姚文洛领上楼,怀疑她会在外套里藏东西,叫曹妈妈把姚文洛的衣裳检查—遍。

如果检查出了问题,就把宁夕挑选出那件相似的换掉,再看姚文洛用什么诡计。

曹妈妈发现了针。

她没请示宁夕,而是把针取出来,放在了宁夕那件皮草的衣领里,换给了姚文洛。

——曹妈这—手处理得极好,宁夕事后赏了她十块银元。

它成功逼出了姚文洛的计划,还把始作俑者徐雪慧拉下水,叫她们都吃瘪。

“夫人,这次事情能成,还是督军帮了您。要不是他拉偏架,依照老夫人那么疼三姨太的性格,此事还是会落在您身上。”曹妈又说。

宁夕:“知道了。”

“您看,出了这样的事,老夫人—点表示也没有。按说,应该安抚您—番,至少把厨房的对牌给您。”曹妈又道。

老夫人这次被盛谨言气到了,连带着迁怒了宁夕。

宁夕:“不急,耐住性子等。好事都需要等待。”

她沉得住气。

嫁到盛家,每—步路都难走,宁夕遇山开路、遇水架桥,没有任何捷径给她。

没过两日,老夫人派人来请宁夕。

她有话单独和宁夕说。

老夫人叫了宁夕去。

婆媳俩寒暄几句后,老夫人把佣人都遣出去,只和宁夕单独说话。

“……你那件衣裳,肯定不是阿慧弄的。”老夫人对她说。

宁夕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三姨太她犯不着。不管是在您心中还是督军心中,她都比我重要。她没必要搞小动作。

正如玉和顽石相碰,伤的是三姨太她。我心里很清楚的,姆妈,我也觉得不是她。”

老夫人舒了口气:“夕儿,你是个明事理的。”

又道,“你像你祖母,她老人家也很睿智。”

宁夕笑了笑。

“可你到底受了委屈。有些事不查,是姆妈不想家里鸡飞狗跳,不是不在乎你。”老夫人又说。

宁夕安静听着,等待下文。

“你管厨房账本这些日子,可觉得吃力?”老夫人问她。

宁夕:“不吃力。”

“那厨房的对牌也给你,你做得来吗?”老夫人问。

宁夕立马坐正了。

上峰给机会,要接住。

这个时候,不仅仅要表忠心、表感谢,还需要表现能力。

宁夕脑子转得很快,声音却温柔:“姆妈,我—切都仰仗您,您愿意给我机会,我肯定做得来。

您愿意栽培我,我自然努力上进,不叫您失望。我知道,是您心疼我,而不是觉得我厉害。

厨房上的账目很明晰。目前来说,人事有序,我只要半年内不变动,就可以把事情理顺。”

老夫人听着,点点头:“你有想法。这很好,糊里糊涂的人做不了督军夫人。”

宁夕不仅仅感激涕零,还委婉向老夫人保证,她不会—上任就安插自己的人,把厨房搞乱。

老夫人放了心,把厨房的对牌和私章都给了她。

宁夕接手了厨房。

从此,每天上午都有管事要向她请示、回话。

宁夕表里如—,怎么说的就怎么做。

她果然是没动厨房—分—毫。以前用哪些人、如何办事,今后还是这些人、这样办事。

厨房上的管事们放下了提着的心,老夫人也满意。

徐雪慧那边,没传出来什么话。

宁夕去老夫人那边吃饭时,徐雪慧当面恭喜了她。

“夫人,得当心三姨太。上次您只是拿了厨房账本,她都心生嫉妒要搞事,何况您现在真的管了厨房。”曹妈提醒宁夕。


这些东西,不常用的,宁夕都入库,放在老宅的库房。

库房钥匙和对牌都在三姨太徐雪慧手里。

宁夕倒也没有不放心,因为每一笔都入库记载,出入皆有账目可查。

盛家不是破落户,还没有到私吞宁夕陪嫁的地步,宁夕和其他婶母、堂弟媳妇一样,也把东西放在公中的库房里。

曹妈妈道是。

三姨太徐雪慧那边正在见管事,瞧见曹妈妈抬了箱笼去,她的管事妈妈说:“先放这里,回头三姨太有空清点了,再给夫人回执。”

又说,“曹妈妈不放心的话,可以在这里等着。”

午饭后是三姨太最忙的时间段。

挑这个时候来,三姨太的管事妈妈还嫌弃曹妈妈和宁夕不懂事。

曹妈妈笑道:“三姨太是得老夫人信任的,帮衬老夫人管家,我岂敢不信任她?我这就回去了。”

她转身走了。

管事妈妈轻蔑看一眼她。

不到一个小时,三姨太还没有忙完,曹妈妈又来了。

她很不好意思笑道:“夫人的箱笼,还没有入库吧?”

“没呢。哪怕是老夫人的东西,也是要慢慢盘点了再入库。有个闪失,都是我们姨太太的错,您催什么呢?”管事妈妈说话很不客气。

在老宅,谁有当家的对牌,谁身边的人说话就硬气。

曹妈妈仍是不恼,继续露出笑容:“对不住,夫人刚刚说缺个东西没拿,叫我们再抬回去。”

管事妈妈:“……”

东西还没有入库,自然也没有拦住不让抬走的道理。

管事妈妈吩咐一声,叫了两个粗壮的女佣,帮衬曹妈妈一起抬回去。

三姨太忙好了下午的事,抽空喝口茶,问管事妈妈:“方才瞧见夫人那边的人,进进出出,做什么?”

管事妈妈露出了一点轻蔑:“抬了箱笼要入库,又抬走。真是的,白折腾人。要是您这边入库了,得好几个手续。”

又道,“我看夫人闲得慌,借机生事,想要给您找点麻烦。”

还说,“估计是她拿了厨房的账本,对您拿着库房的钥匙不满了,想要找茬。姨太太,咱们得当心点。”

徐雪慧喝了一口茶,香气弥漫了口腔,一直滑到了喉头。

她心情不错,笑道:“也不一定是找茬,可能是她很不安吧,想找我说说话。偏偏我没空。”

“为何?”

“姚小姐这几日总来,以后可能在老宅常住。夫人心慌得很。”徐雪慧说。

管事妈妈:“姚小姐她,难道要取而代之?”

“谁知道。”徐雪慧慢慢饮茶,“不关咱们的事。收账吧,我要去陪姆妈吃晚饭了。”

宁夕的摘玉居,也把箱笼放在自己的小库房。

只是小库房几乎堆满了,还是常用的东西,箱子好半晌才塞到适合的角落。

老夫人那边请宁夕,宁夕也去吃饭。

在老夫人院子外面的小径上,宁夕瞧见了自己的小姑子盛长殷。

小姑子刚刚放学,还没有换掉她的蓝布学生裙。梳了两条不长的马尾辫,从肩头垂落。

她正在回来踱步,不停咬自己的指甲。

“你很紧张,还是很为难?”宁夕突然说。

每次考试复习的时候,宁夕也会把指甲咬秃。

盛长殷回神,叫了声大嫂。

“怎么了?”宁夕含笑看着她。

中秋节一事,盛长殷对这个嫂子生出了几分好感。哪怕徐雪慧时不时提醒她,要敬重嫂子,她也很难再讨厌宁夕。

“……大嫂,姚姐姐在里面。”她往老夫人的院子指了指。

宁夕:“你也不喜欢她?”

盛长殷眼睛一亮。


宁夕坐在老夫人的客厅沙发,手放在膝头,低垂视线。

满屋子人,却静得落针可闻。

老夫人、三姨太徐雪慧和宁夕,都眼观鼻鼻观心,没人说话。

稍间有军医进出,也有繁繁的哭声。压抑的、委屈的。

“原来,她在督军面前,也不敢嚣张。”宁夕想。

这是她第二次见繁繁。

繁繁一次比一次过分,她连老夫人都不放在眼里。

宁夕还以为,繁繁对督军也是任性刁蛮。

可督军来了,她连哭声都是怯怯的,和徐雪慧没什么不同。

——高看她了。

宁夕娘家的兄长们,都没有姨太太,她父亲、两位叔叔也没妾室。宁夕只见过夫妻吵架,还没看到妾室争宠。

她开了眼界。

她胡思乱想,稍间的珠帘一阵哗啦啦作响,脚步声传来。

宁夕抬起头,瞧见盛谨言从稍间出来。

初夏天热,梅雨季尤其闷,盛谨言穿着军裤与长靴,上身穿一件白色衬衫。

衬衫松松垮垮,十分不羁,从半敞开的领口可见他精壮胸膛。

他目光凛冽,先扫了眼宁夕。

宁夕收回视线。

老夫人站起身:“怎样?”

“左边肩头被打穿,不伤及脏腑,不碍事。”盛谨言说。

他说罢,又看了眼宁夕,意味深长。

老夫人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宁夕,差点眼前一黑。

宁夕穿着乳白色旗袍,沾染了繁繁的血和地上泥污,衣摆脏兮兮;而她因为奔跑,鬓角汗湿,发髻散了半边,摇摇欲坠,又贴着面颊。

十分狼狈!

老夫人替盛谨言娶的妻子,在内宅行走,口袋里随身带着枪,跑起来比繁繁那个野蛮人还快,老夫人简直要昏倒。

宁夕这一个月表现极好,有世家女的气度,也有督军夫人的端庄。偏偏盛谨言一来,她就是这么窘迫而粗俗。

“谨言,今天这事……”老夫人不知如何启齿。

盛谨言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繁繁对您不敬,又逼得夫人当众追她,实在不像话!”

老夫人:“……”

她往窗外看了眼。

日头没有打西边出来?

盛谨言对繁繁这个姨太太,维护得紧。繁繁如何闯祸,盛谨言都替她收拾,今日怎么说了句公道话?

“夫人是怎么处置的?”盛谨言看向宁夕。

“我罚她跪七日祠堂。”宁夕反应很快,没有唯唯诺诺不敢应声。

她大大方方,理所当然,反而占据了上风。

老夫人试探着看盛谨言脸色。

盛谨言谈不上高兴,却也没生气。他目光幽静,审视着宁夕,半晌才道:“就照夫人说的办。”

就这样,挨了一枪的繁繁,被关到了盛家老宅的祠堂。

盛谨言也在老宅住下了。

他当然不是到宁夕的摘玉居,而是住到了三姨太徐雪慧那里。

徐雪慧服侍他更衣,拿了簇新的衣裳过来:“裕哥,真的要关繁繁?她受了枪伤。”

“她恃宠而骄,要给她一点教训。”盛谨言换了干爽的衣衫后,懒懒倚靠着沙发。

徐雪慧端茶,又亲自给他点烟。

香烟袅袅,升腾着稀薄雾气,盛谨言突然把徐雪慧搂过来。

徐雪慧呼吸发紧。

盛谨言三两下脱了她外面罩着的薄薄衣衫,她身上只穿着一件淡紫色短袖旗袍。

“回房。”盛谨言抱起她。

卧房内,徐雪慧平躺在床上,盛谨言脱了上衣。

他胸膛结实,肌肉纹路清晰,在腹部累积分明。腰腹收窄,硬朗曲线往下,延伸进了裤腰。

徐雪慧微微颤抖。

盛谨言却把她拉了起来:“给我捏捏肩颈,酸得厉害。”

徐雪慧:“……”

她小手软软的,替他揉按肩颈处,不敢怠慢。

盛谨言却喊了门口副官:“去叫夫人来。”

副官道是。

徐雪慧:“裕哥,叫她到这里来?”

“怎么?”

“您不去她的院子?”徐雪慧说着,手上力度不减,“您还没有去过摘玉居。”

盛谨言:“少装腔作势。我的事,轮不到你多嘴。”

徐雪慧道是,低垂视线,不敢做声了。

很快,宁夕来了。

盛谨言放下了幔帐。

故而宁夕站在帐子外,只能瞧见帐内模糊的人影,似乎没穿衣服。

宁夕换了干净衣衫,重新梳了头发。

盛谨言透过帐子的缝隙,端详她片刻,一直没出声。

宁夕不慌不忙,丝毫不尴尬。

盛谨言微微一动,把徐雪慧从身后拉到了自己怀里。

徐雪慧低呼。

盛谨言眸色锋利,警告看她一眼。她就换了个姿势,安安静静趴在盛谨言怀里。

帐子外的女人,仍安静站着,眼皮都没掀一下。

“你叫宁夕?”盛谨言开口。

他已经晾了宁夕十分钟。

他不说话,宁夕就不说话,比他还自在。

“是,督军。”宁夕回答。

“你枪法不错。”盛谨言说。

一边跑还能一边放枪,而且指哪打哪,盛谨言觉得她的枪法,“不错”不足以誉美。

她枪法精湛。

“小时候跟哥哥们一起学过。”宁夕回答。

盛谨言听到这话,微微蹙眉,心底升起了厌烦。

他有多讨厌宁家那群人,言语根本无法形容。

总有一日,他要灭了宁氏满门。

这么飒爽的女郎,枪法如此好,居然出身宁家。

好比珍贵无比的蓝宝石,是从茅坑里掏出来的。

“你如今是我的妻子。”盛谨言说。

宁夕知道话里有话,只回答了一句“是”,静待下文。

“繁繁是我的姨太太,你今日这样对她,恰当吗?”盛谨言问。

宁夕:“不太恰当。”

盛谨言扬了扬眉:“哪里不恰当?”

“她对老夫人不敬,还挑拨您和老夫人的关系,惩罚她,她居然敢跑,应该就地枪决。”宁夕说。

盛谨言:“……”

宁夕:“我没打死她,的确不恰当。只因这是内宅,家里女眷多,个个胆小。死了人,恐怕姆妈心里也难受。孝道跟前,规矩可以放一放,我这才饶她一命。”

盛谨言默了片刻,猛然拉开了幔帐,从床上起来了。

宁夕视线半落,猝不及防瞧见了男人的腹肌。

他上身光着,只穿了一件亵裤。亵裤松松垮垮的,肌肉的曲线一路延伸进去。

宁夕立马转开视线。

盛谨言就这样,毫不讲究站在了她面前。

他个子高,两个人站得很近,宁夕需要扬起脸,才可以看见他的眼。

他眼睑微敛,就这么居高临下、漫不经心看着宁夕。


中秋节的晚宴正式开始了。

戏台与餐厅这边,又隔了一方小小池塘。

临水映月、桂香旖旎,戏台上锣鼓喧天、水袖漫卷,中秋夜无比繁华热闹。

盛谨言、宁夕、老夫人和小姑子,以及两位叔叔,坐在首桌。

饭前先拜月。

拜月结束,月饼、瓜果放在桌子上暂时没撤,宁夕的小姑子盛长殷饿了,很馋月饼。

她先递给了母亲,又拿起一块,转身分给旁边桌子上的徐雪慧,这才要吃。

盛谨言看一眼她。

盛长殷微慌,下意识把小月饼往前递:“大哥,您吃吗?”

“你看我想吃吗?”盛谨言反问,“你几岁了还这么馋?”

小姑子到底才十四岁,一时尴尬得想哭。

老夫人欲说话,又怕越说越惹恼盛谨言。

他恼了,会掀桌。

宁夕不能任由气氛僵持,只得开口:“过节就是要尝尝月饼。这是咱们这边小厨房自己做的,督军您试试看。”

盛谨言瞥一眼她,暗含警告,让她别多管闲事。

方才还好好的。

宁夕不明白,小孩子吃个月饼怎么又惹了这位祖宗。

喜怒无常,很难琢磨。

好在有宁夕迎难而上,站稳老夫人的队,不怕死地继续劝:“吃不了一块,就吃一口。”

盛谨言淡淡看向她,终于接了。

小姑子面颊羞得通红,感激向宁夕投去一眼。

宁夕嫁过来这么久,这是小姑子第一次对她表示善意。

盛谨言拿了月饼,咬了一口,吃完了递给宁夕:“你也尝尝。”

宁夕:“……”

老夫人唇角有了点笑。

宁夕生怕他再翻脸,接过来咬了一小口,表示自己不嫌弃他吃过了。

味道还不错,她居然一口一口吃完了,盛谨言脸色很明显缓和不少。

晚饭快要结束时,盛谨言站起身要走。

“……我和宁夕出去逛逛。”盛谨言说。

老夫人:“去吧。”

“晚上不一定回来。”盛谨言又说。

这话一说,餐厅倏然安静。

每个人都竖起耳朵,只余下对面戏台青衣咿咿呀呀婉转吟唱。

老夫人一愣之后,添了笑容:“不着急回来,家里没什么事。你们年轻小夫妻,感情好才是最要紧的。”

宁夕低垂视线,假装很窘迫,心里在盘算回家住几日比较恰当。

盛谨言颔首,带着宁夕走了。

他们一走,众人窃窃私语。

二婶凑过来,对老夫人说:“大嫂,也许快要添长孙了。”

老夫人心中淡淡舒了口气:“望祖宗保佑。”

一旁坐着的徐雪慧,神色落寞而凄惶。

她也转身走了。

盛长殷想要去追她,被老夫人拉住。

老夫人离席,带着女儿往前走了几步:“你这么大人了,怎如此不懂事?”

盛长殷委屈:“姆妈,我又怎么了?大哥给我脸色看,您又说我。”

“他为何给你脸色看?”

“他嫌弃我贪吃。”盛长殷咬唇,很委屈。

老夫人差点气得心梗:“你快十五岁了,还这样一派天真。他是嫌你贪吃吗?

你拿月饼给我一块,又给阿慧,就没想过给你大嫂?你大嫂坐在你旁边。”

盛长殷恍然大悟:“大哥是气这个?这么点小事?”

他好难相处。

“他的人,他护短得很。你眼里没有嫂子,这叫小事吗?”老夫人道。

盛长殷这才想起来,为什么大嫂劝,大哥才接;也为什么大哥非要吃了一口塞给大嫂尝尝。

大嫂不仅不计较,还替她解围。

盛长殷觉得,大嫂人挺好的,蛮大度。

宁夕和盛谨言走出餐厅,小径上停了他的汽车。

“……督军,我自己回去开车,再收拾点东西。”宁夕说。

盛谨言:“你打算住几日?”

“您替我遮掩?”

“可以。”他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说话时眉宇舒展。

宁夕狮子大开口:“一个月?”

盛谨言:“那估计有点麻烦。”

“不好解释?”

“一个月之后,不揣个孩子回来,你交代不了。”盛谨言说。

宁夕:“……”

“五天吧。”他道,“别收拾了,坐我的车去。五日后我再去接你。减少你嫌疑。”

宁夕一思量,上了他的车。

然而,车子刚刚开出盛家老宅门口,副官放缓了车速,提醒盛谨言:“督军,有人在门口等您。”

宁夕和盛谨言一起看过去。

中秋夜的月色,澄澈雪亮,照在人的脸上,也会显出几分清冷好气色。

老宅大门口停了一辆车,女郎立在车边,穿淡粉色绣海棠的旗袍,肩头搭一条长流苏披肩。

她时不时张望,那披肩上的流苏随着她动作摇曳,似水波般轻轻荡着人心。

宁夕认识她。

女郎瞧见了汽车,朝这边走过来。

“停车。”

盛谨言脸上不辩喜怒,摇下车窗:“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

声音也没什么情绪,平淡而慵懒。

“阿裕,我想打电话给你,你的副官说你来了老宅。今天有两条街点花灯,你带我去玩。”女郎连说带笑,十分活泼。

盛谨言依旧淡淡,琼华笼罩他半张脸,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胡闹什么?回家去吧。”

“我不!阿裕,你上次答应了我。你说我什么时候提要求都可以。我就想中秋节去赏灯。”女郎道。

她慢半拍才看到,暗处坐了一个人,立马往这边看。

宁夕与她视线相撞。

“……是你啊,宁夕。”女郎撇撇嘴,很是不屑,口吻也傲慢。

“姚小姐,好久不见。”宁夕道。

女郎名叫姚文洛,她父亲和宁夕父亲的官位相当。

姚文洛在社交圈名声好。她性格活泼开朗,又大方,交友甚广。当然,她性格也霸道,不如她意的人,她都会贬损。

宁夕出国前和她打过架,是为了二嫂金暖。

那时候,裁缝铺做衣裳,姚文洛非要抢金暖自己带过去的布料;而金暖不给她面子,就闹了起来。

从那之后,姚文洛处处针对金暖,把金暖十六岁生日邀请函踩泥里,还放话出去,不准其他小姐赴金暖的约。

踏青的时候,她的“马前卒”对金暖冷嘲热讽,宁夕一一回击。

姚文洛忍不住开口,要找回场子,宁夕二话不说揍了她一顿。

一般人都不是宁夕对手,姚文洛自然也只有挨揍的份儿,被宁夕打得鼻青脸肿。

因这件事,两位护女儿的师长也吵了一架。好几年过去了,两位师长还是彼此看不惯。

不过,和宁家处处危机的局面不同,姚文洛的父亲可是盛谨言心腹。

姚师长一直稳站大少帅。

盛谨言刚当兵的时候,就是姚师长带着他,教他排兵布阵、处理军中人际关系,以及开枪。

姚师长算是盛谨言的“恩师”;而宁夕的父亲,一直被盛谨言忌惮。

宁夕再次和姚文洛“狭路相逢”,两人表情各异,心里都打起了小算盘。


宁夕:“姚小姐太客气了,我高攀不起。”

姚文洛:“……”

哪怕宁夕态度不太好,姚文洛还是坚持坐了一会儿,没话找话和宁夕闲聊。

她还问宁夕,“你嫁过来有段日子了,还没有怀孕吗?”

宁夕眼睫一敛:“没呢。”

“是怎么……”

“姚小姐,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打听这话合适吗?”宁夕抬眸,瞳仁雪亮,似开刃的剑。

姚文洛下意识一瑟缩。她实在敌不住,想要走。

一杯茶喝完,姚文洛站起身,还不忘对宁夕说:“我真心愿意和你摒弃前嫌做好朋友。

宁夕,也许你不信任我,日久见人心。阿裕就这么些亲人,我低声捧着你,是不愿意阿裕难做。你思量思量我这话。”

说罢,她转身走了。

宁夕没什么反应,她身边的女佣和管事妈妈都气到了。

“夫人,您听听她这话!您正经的小姑子都不敢这么托大,她算什么?”女佣说。

宁夕微微沉吟,半晌才道:“她来干嘛?”

“谁知道呢?”

“我认识的姚文洛,可没这么低姿态。”宁夕道。

她把姚文洛方才的一举一动,全部回想了一遍。

“曹妈妈,您回趟宁宅,替我搬个箱笼过来。”宁夕说。

“夫人要搬哪个箱笼?”

宁夕出嫁的时候,娘家准备的陪嫁极其丰厚。不过,她还有些东西没搬。

“放在一楼第二间库房的,装了皮草的箱笼。”宁夕说。

她有很多的皮草,长款、短款不计其数。陪嫁的时候有两箱笼,家里还有。

“您要穿皮草吗?”曹妈妈问。

宁夕摇摇头:“去搬过来吧。不用张扬,有人问,就说是我的旧书。”

曹妈妈道是。

她复又上楼。

没过半小时,老夫人那边来了女佣。

“老夫人请您去吃饭,今日有客。”女佣说。

这个客,无疑是姚文洛。

姚师长在军中地位高,连带着老夫人对姚文洛也器重。

宁夕换了身衣裳,赶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她到的时候,盛长殷、三姨太徐雪慧也在。老夫人被围坐中间,笑容灿烂,被姚文洛逗得开怀。

“……阿裕又去营地了,他一年到头忙得很。听说北城大总统府的特派员,一直找他的晦气。”姚文洛说。

老夫人:“这事我们也耳闻了些。”

“我阿爸说了,没啥大事。咱们受大总统府管制,大总统府更怕阿裕一怒之下划江而治。”姚文洛道。

老夫人:“也是。”

“所以没什么大事,苍蝇嗡嗡吵人烦,您别替阿裕担心。”姚文洛又道。

听她的口风,好像她才是盛谨言的妻子。

宁夕进来,三姨太徐雪慧看了眼她,微微笑着:“夫人来了。”

姚文洛一瞬间笑意收敛。想到什么,又刻意把笑容抬出来。

“宁夕,坐这里。”

姚文洛主动腾了位置。

宁夕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含笑点头,宁夕这才坐下。

“下次阿裕回城,我也来吃饭。反正您叫我别见外,我当真了。”姚文洛说。

老夫人的笑有点勉强:“自然了。”

“我一向不太计较。宁夕知道我的,我们从小玩到大。”姚文洛又说。

宁夕:“这倒没有。我和姚小姐不算特别熟。只不过,姚小姐跟谁关系都好。”

盛长殷看一眼宁夕,眼睛里有点笑。

她似乎也不是很喜欢姚文洛。

老夫人怕她们吵起来,吩咐开饭。

吃了饭,姚文洛去教盛长殷弹钢琴,老夫人歇午觉,三姨太帮衬老夫人和管事们对账。

宁夕也回到自己的院子。

半下午,她一直在院子里挑,把所有的短款皮草都拿出来。

“这件呢?”

“不是。”宁夕摇摇头。

“这个呢?”


转眼到了四月初六。

庭院盛绽的海棠,被夜风吹拂,落樱如雨,在地面铺上绚丽锦毯,又被星芒映照,冷艳又悲哀。

“明天就要出嫁了,难受吗?”二嫂问她。

宁夕的二嫂,也是她好友,两人从七八岁相识。

“还好,有准备。”宁夕说。

她从衣领里取出一条项链。

项链坠了小小金环。

她拿下来,二嫂才看清楚是一枚金戒指。

贴身戴着的,被她体温烘得暖融融。

“二嫂,你替我保管它。”宁夕说。

“哪里来的?”二嫂问。

金戒指很小,细细的一圈,不太值钱。

“这是……”宁夕的声音恍惚了一瞬,才说,“在圣保罗大教堂,有个男人向我求婚。”

二嫂愕然。

“我答应了他。他替我戴上了这枚戒指。”宁夕道。

“你们分开了?”二嫂小心翼翼问,那戒指落在她掌心,有点烫手。

“嗯。”

“为何?身份不匹配?”二嫂又问。

留洋的人,五花八门。有家世很好的小姐少爷,也有穷苦的公费留洋生。

宁夕的金戒指,实在不太值钱,看得出送此物之人的寒酸。

回国了,要从“世外桃源”回到现实,宁家这等门第,不可能把唯一的宝贝女儿嫁给穷书生。

“别问了,暖暖。”宁夕说,“替我保管好,别弄丢了。等一切稳定了,我再来拿。”

她二嫂名叫金暖。

“你好歹吃过洋墨水的,宁夕,居然愿意接受包办婚姻。”二嫂的心疼变成了恼火,“你出国练成金箍棒,却拿了它回国搅屎。”

宁夕:“……”

翌日是大婚之日。

督军府新派的婚礼,在苏城最奢华的六国饭店举行。

宁家送嫁。

宁夕的三个亲哥哥都在皖南战场上,背她出嫁的是堂兄。

母亲哭,大嫂、二嫂哭,祖母也哭。

宁夕没哭。

可能她的眼泪,在两年前就哭完了。

新式婚礼的头纱轻薄,宁夕被送到六国饭店门口时,瞧见了自己的新郎官——督军盛谨言。

盛谨言穿簇新的军装。

深蓝色军装,衬托的他身姿笔挺;肩膀端,线条流畅,他的肩背无比优雅矜贵。

安静站着,自成气派。

一双眸,安静落在宁夕身上。

宁夕上次就认出了他,她替他修过汽车。

她挽住堂兄的手,踩着高跟鞋,迈上了高高台阶。

堂兄把她交给盛谨言。

新娘子戴白色蕾丝手套。

盛谨言盯着她伸过来的手,瞧见微松长手套下,纤细凝雪般皓腕。

他微微架起胳膊,她的手腕顺利搭上去。

手套半透,手指修长如葱。

他牵着宁夕进了饭店。

新派婚礼的仪式,并不复杂,盛谨言当着宾客的面掀起了她的头纱,瞧见她浓妆的脸,微微蹙眉。

宁夕低垂眼睫,睫毛修长浓密,似两把小小扇子,将她眼神遮掩住,不露端倪。

婚礼前后不过半小时。结束后,宁夕被送回老宅的新房。

新郎官并不随行。

饭店是中午的婚宴,晚上在老宅还有一场。

半下午时,宁夕吃了点东西,隐约听到锣鼓声。

老宅的婚宴也开始了,比饭店更热闹些,喧闹声不绝于耳。

宁夕从上午坐到了晚上八点。

这个时间,该闹洞房,新郎官也该回来了。

她等了片刻,却是没人登门。

她身边跟着四个佣人,都是娘家“陪着”来的。

“夫人,我出去瞧瞧?”一个管事妈妈说。

她们改口,不称呼她四小姐,而是夫人。

她是盛夫人。

宁夕:“不必,等着吧。”

等到了九点,前头的热闹逐渐停歇了,新郎官也没回房。

宁夕自己站起身:“服侍我梳洗吧,不等了。”

她刚说完,院门口传来脚步声。

斗转星移,夜色微茫,门口大红灯笼高高悬挂,把红光匝地,青石板小径一片淡红旖旎。

佣人开门。

老夫人由一年轻女子搀扶着,踏进了院门。

宁夕走出房门,迎了上去:“姆妈。”

盛家老夫人,其实不算老,今年不过四十五岁,肌肤白净细腻,只眼角有淡淡细纹,风韵不减当年。

她笑着,拍拍宁夕的手:“累了吧?”

“还好。”

“码头发生了爆炸,是北方政z府官员的船。此事关乎重大,谨言带人去处理了。我怕你多心,特意来瞧瞧。”老夫人说。

宁夕浓妆的脸,看上去不太像她。

她的笑容浅淡:“我不会多心的,姆妈您放心。我与督军有婚书,往后我是盛家的儿媳。”

说罢,她看了眼旁边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穿淡蓝色旗袍,端庄高雅。眉目精致,雪肤红唇,戴红宝石的耳坠,灯火摇曳处,自有风情。

她瞧见了宁夕的眼神,微微一笑:“夫人。”

宁夕微微颔首,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笑了笑:“她是三姨太。她一直服侍我。往后你这边不便,也可叫她来服侍你。”

宁夕急忙说:“姆妈说笑。三姨太是服侍督军和您的,我断乎不敢托大。”

“你这孩子,真是太谨慎了。”盛夫人满意笑着。

没有一进门就先打压妾室,反而懂得以退为进。

宁家的女儿,不辜负她期望。

“……早些睡吧。”老夫人略微站了站,没进去坐,“谨言也不知忙到何时,你先歇着,今天累了一天。”

听话听音,盛谨言今晚不会到老宅来和她圆房。

宁夕安静笑了笑:“是。姆妈,您也累了一整日,早些歇息。”

婆媳俩客气几句,老夫人由三姨太搀扶着,回去了。

宁夕叫人关上门。

她自己带过来的四名女佣,服侍她更衣、梳洗。

“……小姐,您真不等姑爷?”年纪最小的女佣,承不住气,忍不住替宁夕难过。

宁夕:“往后叫我夫人吧,别叫姑爷。他是督军。”

“可小姐……”

“老宅娶了我,我是这边的人。督军有他的督军府,也有别苑。他来不来,不与咱们这边相干。”宁夕道。

女佣愕然:“您是说?”

“往后,我和三姨太一样,都是服侍老夫人的。”宁夕说到这里,警告扫了眼自己的人,“你们都懂了吗?”

四人急忙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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